见天色晚了，次子原本要走，天雷阵阵，聂芳却拉住他的袖子，细声道：“不，不要走，打雷我怕……”

次子不解，想起兄长的交代，只好留下。

聂芳躲在被褥里，轻轻攥住次子的手指，次子缓缓气，靠着床柱休息，过了一夜。

之后聂芳住在友家，终日郁郁寡欢，只有那次子吟箫时，他才会产生兴趣。

一个多月后，三月初十，聂芳五岁生辰，不知几代前与聂家有过亲家关系的蓝家派了人来，要带聂芳回蓝家。

陵川蓝氏，不只六大世家仙门之一，亦是四大尊家之一。

这事早就订下了，聂芳也没有排斥，他只舍不得那次子简单的箫声。

友家一家四人来送聂芳，次子将几乎随身带着但体型问题只能吹简单几调的六孔洞箫赠与聂芳。

聂芳又惊又喜，抱着长长的洞箫，终于展露笑容。

虽然这紫竹洞箫只比他矮个一截，但他还是坚持自己抱着，与友家一家道别后，聂芳的记忆渐渐模糊了。

离开友家之后，聂芳没有被带回蓝家，而是被带回了自己的家，断壁残垣的聂家。

他又想起了，一个多月前，强迫他面对现实的轰隆雷声。

他在父母的棺木前拜了拜，心中默道：“阿爹阿娘，芳儿五岁了，不用阿爹阿娘担心了，芳儿在蓝家会好好生活的。”

之后，他被带回蓝家，入了蓝家门，从此作为蓝家之人，以家仆的身份。但他坚持不穿蓝家服，蓝家夫人念及他思本，便允他着聂家黑裳，仅仅腰带改成蓝家的。

蓝家有三子一女，长子次子为同胞双生，一曰蓝礿，字逸尘，尊号道陵君；二曰蓝禘，字逸情，尊号孝玄君。二人不只长相相似，连个性也相似，比聂芳还大了十三岁，是已逝大夫人之子。

第三是千金，叫蓝庭，是二夫人之女，大聂芳两岁。么子名唤蓝烝，字浩清，比聂芳小了一月。

蓝家没有宗主，蓝烝的父亲在他满月时便在夜宴时没了，由夫人当家，长子次子身兼父兄，聂芳管他们喊大师兄、二师兄。

聂芳与蓝烝感情好，天天玩在一块，蓝庭多了一个弟弟，整日乐得高兴。蓝庭幼时生过场大病，无法修仙，自后身子也一直不大好。

无人再提聂家灭门之事，聂芳也不曾问过，好似从没发生过那样的憾事。

聂芳平时喜欢跑到后山闲晃，他发现后山有许多长像奇异的小动物，看了书才知道，那叫妖，是邪物。

聂芳心思，那些小妖人畜无害，见到老鼠兔子还会怕，还会给他带果实，听他说话，温顺乖巧，便不在意。

直至两年后，同瑞三年，四月廿七，蓝烝生辰，聂芳的生辰一同过了，与蓝家交好的白家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前来拜访，聂芳黄昏时偷偷溜去后山，阴雨绵绵，厅堂欢声更显和乐。

聂芳躲在树下，两只不知何名的小妖靠在旁边，他怅然道：“虽说大师兄、二师兄与师姐、蓝烝的娘不是同一个，但怎么也比我这个外人还要亲。”

晚膳时间一到，蓝烝亲自来寻他，而当天晚上，两家夫人也替蓝烝与白家小姐白湘铃订下了婚约。

蓝烝与白湘铃同年，白湘铃还有个弟弟，名曰白榆，小了一岁。

又过三年，同瑞六年，岁次甲申，聂芳如往常在后山与小妖玩耍，蓝烝寻他，意外发现小妖，怕有危险，喊了门生来，聂芳猝不及防，两只小妖在他面前魂飞魄散。

见好友一脸绝望，蓝烝并未有所同情，道：“那些是妖，天生邪物。妖不是你的朋友，我才是。”

聂芳懊悔不已，决心不再与妖往来，坚忍着泪，道：“蓝烝，你说的对，你才是我朋友。”

此后六年，聂芳不再靠近后山，后山也被贴了许多符箓，偏生十六岁那年，方与蓝烝比完试，心血来潮至后山散步，未料见到一妖误触法阵受伤，他心有不忍，出手帮忙。

法阵遭破，引人查看，聂芳不及送走小妖，遭到门生围捕。

聂芳挺身相护，替妖求情，蓝烝来后了解情况，强行将聂芳拖走，他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小妖魂飞魄散。

他不是打不过那些门生，只是他不能那么做。他也不是打不过蓝烝，只是他不能再赢第二次。

蓝烝拽着聂芳的衣领按在树干上，怒声道：“聂成华！你是不是糊涂了！你若执意与妖魔同道，便是大逆不道，就别怨仙门百家将你视同妖魔论处！”

聂芳猛然一怔，内心极为煎熬，一来为求自保，二来为保小妖，只好承诺道：“不会的，我保证不再那样。蓝烝，你相信我。”

蓝烝重重甩开他，冷声道：“早该如此！”

聂芳心怀愧疚，读万卷书寻求权宜之计，终是徒劳无功。

隔年夏初，同瑞十三年，岁次辛卯，乃五年一期之“问道”，聂芳与蓝烝都要参加。

问道五年一期，一期一年，于蓬莱云门盈盈一水间举办，云门主办，华山陆氏协办。问道夏始夏终，已有百多年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