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快熄灭了，陆踏雪青白的脸，这是她在冷宫的第五年，嗫嚅嘴唇，干裂的皮肤左脸还带着蜈蚣般的瘢痕，很像地狱里的修罗。

楚正齐……

陆踏雪神智清楚了些，外面的烟花嘭嘭炸响，陆踏雪冷眼看着这场清河海宴不禁自问。

你本就是他一开始的棋，真的是可笑。

门吱呀一声，伴随着烟火的光陆踏雪看清来着何人。

可不就是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柳贵妃吗？

“姐姐，今日除夕妹妹特意来送姐姐一家团聚的。”柳轻梨说完还咯咯直笑，一身大红的宫装衬托得妖艳无比。

她身后的宫娥提着食盒上前，不知是不是馊汤剩饭 一直有液体往下滴落。

滴嗒滴嗒……

陆踏雪半倚着，一头发丝凌乱不堪:“呵，你会这么好心。”

她不是从前那个胆小怕事的柳轻梨，在冷宫的岁月里陆踏雪早就看清楚所有人的虚与委蛇，自恨自己傻，一直恋慕那个人从未怀疑。

顶撞父母，气病祖母，害兄长失明害弟弟满腔热血无法在朝堂施展，只能远赴边关支持楚正齐大业，让自己的姐姐还能活着。

她陆踏雪是将门独女，一家人呵护的掌上明珠，楚正齐拉着她的手说:“雪儿，本宫好怕，本宫谁也不信就只有你了，只有你。”

一句只有你，陆踏雪十七岁嫁他为妻，兢兢业业打理齐王府两年，齐王被贬边关危险，陆踏雪逼陆踏安教自己陆家传男不传女的武功绝学，夜骑千里和他在一起，为他洗衣做饭出谋划策。

他楚正齐中蛊，是她去求南蛊妈妈学蛊术，喂蛊虫做药人，不惜剜手臂的肉引出他体内的蛊毒。

收复南疆也因为他失去一颦一笑姐妹还伤了容貌。

楚正齐演的好好，一脸心疼模样说:“雪儿天人之资，天下无人能及，脸上的箭伤是仙人妒忌才致。”

当场泪流满面，心下大石头落定，他是爱她的，无论是怎样的她。

是啊，好的很，边疆五年反匀京，她为他的皇位拼上整个陆家，没想到上位才一年她的皇后就因为蛊术被幽禁，真真是算盘噼里啪啦响。

油灯熄灭，柳轻梨掩着口鼻上前盯着她的眼睛:“当初你救我一命，如今我定能送你一家团圆的，姐姐何不看看盒子里面是什么？”

柳轻梨说的意味深长。

是什么？在陆踏雪脑海中画了一个问号。

一个呼吸间她想明白了，她早就厌倦了这种不见天日苟延残喘的时光，砒霜鹤顶红她也认。

皲裂的手刚刚摸到食盒，一股黏腻感袭满全身。

陆踏雪心里面犯怵，双手不禁发抖。

不，不是的。

随着盒子掀开，陆踏雪费尽全力大喊:“踏安。”

“哈哈哈哈……”柳轻梨站在一旁大笑，她很满意这种反应。

陆踏雪抱着盒子大哭，她的弟弟已经长满了尸斑，尸味令柳轻梨一次次忍耐作呕。

她不在乎陆踏安变成什么样子，踏安没了 那她家呢？

“我父亲他们呢？”陆踏雪趁不注意扑在柳轻梨身上掐着脖子，她也不着急。

很快嬷嬷掰开陆踏雪押得死死动弹不了，柳轻梨从容的起来也不整理仪容，笑得更欢，大红色蔻丹就是陆踏雪眼睛里的火。

“姐姐难道不知道今日的烟花为什么比往年的大吗？”柳轻梨蹲下，虎口卡着她的下巴。

陆踏雪心死，她陆家五代忠臣最后却得个这种结局，她恨她真的好恨。

柳轻梨站起，满绣的花鞋踩在她皮包骨头的后背:“因为你父亲一家叛国逃到陆小将军处，今日全部伏诛，哈哈哈。”

“柳轻梨。”陆踏雪狠狠喊道，双手在地板抠得血肉模糊。

小宫娥从外面跑来在柳轻梨耳边低语两句，柳轻梨眯着眼望着她，缓缓卸下发饰珠钗揉得更加毛糙:“我的好姐姐，我会送你一家团聚，你可要最后帮我一个忙呀。”

话毕，她一个自推趴倒在地大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毒妇。”一个巴掌打的陆踏雪昏头转向，再也没有了力气爬起来，只听见楚正齐紧张的喊太医和宽慰柳贵妃没事儿的吴侬软语和对她的百般诅咒。

一阵来去慌乱的脚步，不过一会儿一股浓烟呛得她呼吸困难，房门不知何时被烧倒，陆踏雪费力睁开眼睛，柳轻梨一身淡妆素颜，脸色可好的很，身边的小宫娥还拿着火折子。

她根本没有怀孕。

呛晕过去，陆踏雪眼角满是后悔的泪。

父亲母亲，祖父祖母，大哥弟弟。

我来找你们了，都是雪儿的错，都是我的错。

我……陆踏雪诅咒楚正齐和柳轻梨，活着病痛到死去活来，死了不得入轮回。

便是生处地狱也得日日上刀山下火海，过遍十八狱门也不得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