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见过一个姑娘，那是在一个小书屋里，姑娘背对着我，精致的短发，背着小巧的包包，双腿纤细，我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姑娘一定很美。可是姑娘转过头的时候，我被她吓了一跳，姑娘的一边脸是被烧伤的，留下了略微发红的一道道疤。姑娘并没有因为别人看她的眼神而感到任何不妥，她只是轻轻地微笑着，对我说，吓着你了吧？是不是比钟无艳还可怕？

我尴尬地摇摇头，姑娘却大方地在我的对面坐下。

“所有人一定以为我这样的人只能宅在家里，不敢抛头露面，因为露个面都会给别人和自己的内心带来困扰。但是现在的我还是很喜欢逛街，很喜欢交朋友，我把脸上的伤疤想象成是一处庞大的文身，所以那些难堪也不觉得有多痛苦了。”姑娘笑着说。她3岁多的时候，在姥姥家的火炕上，当时的锅和火炕离得特别近，姥姥刚烧开一锅水，她在炕上为了追一个小皮球，一下子绊倒，打翻了锅盖，滚烫的开水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的记忆里，陪伴她最多的就是生日时爸爸妈妈送给她的那架钢琴，刚开始上学时，她总是

被同学嘲笑，同学总是叫她恐龙，叫她变色龙。为此，她一个人偷偷哭过许多次。但是她的妈妈一直告诉她，在父母的眼中，她是最美的，支持她努力练琴，努力学习。

“那……后来你过得开心吗？”

“开心？直到某一天我才懂得它的真正意义，”姑娘说，“大学毕业的时候，我带着自己优异的成绩和各种证书去人才市场，10家公司里有8家都因为看到我的容貌后就直接拒绝了我，而剩下的那两家没有了回应。”

“而我一直坚持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可，终究是一场奢望，”她说，“在那之后，我曾经一度像个疯子一样去生活，我不去找工作，不去和别人接触，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的时候我哭了，当松子一遍遍地在黑板上写下‘原谅我生在世上’，剪着蘑菇头的松子，像最亮的星星挂在窗外的树枝上，松子盖着蓬蓬的被子躺在床上，睁眼就能看见床边放着有跳芭蕾舞小人的音乐盒，铮铮淙淙地流淌着音符。而我，究竟要怎样地去存活下去？”

在那段消沉的时光，姑娘迷上了攀岩和蹦极。

那

种绝处逢生的欣喜，让她的内心渐渐开阔，我们一定要活在他人的眼中吗，我们难道不是我们自己的主宰吗？

姑娘决定一个人留在自己喜欢的城市。她要为自己的梦想再努力一回。她租了一间房子，房子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窗户，没有家具，没有卫生间，只有一张小床和一台14英寸的电视机。公共厕所在走廊里，没有门，只有半块黄得发腻的布帘挡着，正看着，一个光着上身的中年男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去里屋接了一桶水，返回去冲厕所。

有时，她一连几天都吃着泡面，攒下的钱去学音乐。穷得吃不上饭，拖欠房租，房东差点就要赶人走了。夏天喝着水龙头里的凉水，拉肚子，冬天房间里没有暖气，穿着衣服睡觉都觉得冷，而电视里却播着一个女孩穿着内衣瑟瑟发抖，却还吹嘘着内衣的舒适与保暖。

“……嗨，丫头，你是不是想象不到，一个生活在贫民窟里的钟无艳，究竟有多可怕？”

我把我看到的一本书递给她，她伸手接住，白皙的手指指甲上彩绘着精致的图案，我看着她的样子，虽然一边的脸看起来很可怕，

可是她散发出来的气质还是会把人带到一个美好的感知中。“后来我找到了一份音乐制作人的工作。虽然在幕后，但是我觉得我的内心，已经走到了台前，我不再惧怕自己暴露在赤裸裸的灯光下，不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不害怕指手画脚的评论。”我抬头看了看姑娘，发现在她的眼睛里，有一种隐隐闪耀的光芒。

后来，我和姑娘的联系频繁了起来，她创办了自己的工作室，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她说，虽然不能长得漂亮了，但是还可以努力活得精彩。再后来，听到她结婚的消息。她老公会经常买花送给她，而她会欢快地光着脚去阳台拿晾干的衣服，活蹦乱跳得像是单纯的小姑娘。

如果小丑在舞台上哭了，人们是不是也会觉得他在搞笑？如果卸掉夸张的笑脸，是不是能让人看到更为平静的内在？

姑娘说：“我很庆幸自己在变得更好之前，所承受的那些痛苦和难堪。它让我看到风浪中可以怎样经历自己的人生，可以怎样对待自己的缺憾和自己的生活方式，在漫长的生活中学会怎样护卫一颗自由的心，在生活大起大落的时候，让

它都是坚强的、自在的。”

人生的每一次挣扎都好似脱胎换骨。正如有人说的，曾经的不堪一击，最后都能刀枪不入。

不久前在书屋见到姑娘，她穿着孕妇装，头发绾成了一个髻，穿着舒服的平底鞋，脸上的那片伤疤，真的像是小小的太阳，发出闪闪的光，温暖着她。

大梦一场的董二千先生/推开窗户，举起望远镜眼底映出，一阵浓烟/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

姑娘一直很喜欢这首歌，在很多场合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