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似乎变得匪夷所思。

一双绣红边玄色锦靴往前迈开步子，黑子径自走到佛像面前，抬头凝望。

即使对上锐利带着审视的眸光，佛像半垂的眼底依旧一片祥和，似要劝诫黑子慈悲为怀，莫要行差踏错。

“阿弥陀佛——”

门外传来一把低沉浑厚的声音。

吓得阿芜魂魄差点都飞出来，转头看向门口。

门口站了个人。

光得发亮的头顶有九个香疤，五六十岁的年纪，白胡子白眉，是个和尚。

和尚逆光而立，年纪虽长，却体格硬朗，一身红色绣金线袈裟在晨光中明艳似火，面上五官一部分隐藏在阴影之中，神情淡然辨不出悲喜。

他往殿内踏入一步，朝众人而来，每走一步，袍角拂过地面一下，整齐有序。

黑子望着地面影子跟随和尚步伐移动，眼里有探究，有疑惑。

毕竟之前十方客栈的掌柜也是做得漂亮，如果不是他警惕，差点就要被那两妖物瞒天过海。

老和尚踱步而来，双手合十，声音淡而温和：“未知三位施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贫僧罪过。”

旁边的菜鸟也跟着老和尚的样子，有样学样，双手合十，温柔端庄道：“方丈您好，我等是来长生寺取经书的。”

黑子：“……”

他差点就要掉一身疙瘩，印象中的菜鸟，说话何曾这般温声细语过。

许是阿芜太可爱，惹得老和尚朗声一笑，白胡子也跟着抖动，问着面前的小人儿：“未知施主想要何经书？”

“圣凌乾坤心经。”

听到这个名字，老和尚垂着的长眉毛动了动，他终于抬起眼皮认真打量三人，片刻，遂又恢复那副祥和面容。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此心经早已不在。”

“不在？”

听到自己苦苦找寻的东西不在，黑子当即窜了出来，欺身逼近老和尚，就差要提起他袈裟质问，语气阴冷：“什么意思，说清楚。”

出家人慈悲为怀，任对方是穷凶极恶之徒还是地痞无赖，依旧是那副与世无争的淡然。

老和尚往后小退半步，对黑子作了个揖，往香案上摆着的竹筒抽出三根香，点燃，插在香炉上。

香烟袅袅，萦绕于殿。

他虔诚地对着佛像拜了三拜，跪在蒲团上喃喃念着经文，俨然一副忘我境界。

就在黑子沉着脸要动手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实在抱歉，此经书在二十年前已被抢走。”

“被抢走？”

老和尚抬头望着面前的佛像，双目似是在回忆中，道：“没错，二十年前，有一旅人前来问我师兄借宿一宵，师兄心善应允，结果惨剧发生了。”

他从蒲团上起来，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

照老和尚说的，就是那旅人抢走经书。

可，能看守那么重要经书的人又岂会是个普通和尚，难道天庭派了个废材来看守宝物？

还有老和尚说惨遭灭门，那他又怎么还活到现在……

一切都疑点重重，就连老和尚自身也是个可疑之人。

黑子深沉地望着老和尚，正好迎上他慈悲温和的笑容。

怎么看，怎么假。

避开黑子眸光，老和尚转身去摆弄香案上的贡品。

感知到黑子对他不信任，老和尚继续道：“那天我刚好去化缘，一日未归，到第二天回来，才知寺里发生如此惨事。”

“自那以后，长生寺就成了凶寺，没人愿意前来供奉，官府还差点要封寺，只是老衲不愿离开，便自认是长生寺新一任方丈。”

黑子一直跟随在老和尚身侧，等他话音一落，又紧追不舍道：“大师可知道十方客栈的掌柜是蛇妖，她还阻止我等前来贵寺，是为何？”

他以为这样问，老和尚必定会露出马脚。

然而，老和尚手上动作未曾停顿，一板一眼地继续忙活着，除了移动杯碟时，偶尔碰撞会发出清脆响声。

依旧脸不变，手不抖的。

整理完香案，又拿起挂在柱子上的鸡毛掸子清理灰尘。

在黑子以为他不会回答时，老和尚又开口了。

“老衲并不清楚，贫僧已多年没再下山，需要下山的事都由我徒弟做了。”

“徒弟？”

黑子终于捉到老和尚话语的可疑之处。

他转到老和尚另一边，逼他正面面对自己，“大师刚才不是说，二十年前这里成了凶寺么，你怎么收了徒弟？就算你徒弟下山也能给你带来山下信息吧……”

气势汹汹的追问似层层巨浪席卷而来，一个个扑打在人身上逼得喘不过气来。

等黑子连珠炮般问完所有问题，才发现四下一片安静。

老和尚率先打破宁静，开口道：“要说的都已说了，老衲还有事在身，就不多作奉陪了。”

黑子手已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