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李大人,您最近看到江大人了吗?”
“本官也正奇怪呢,自上次在朝堂上为赋税的事得罪了陛下,这几日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要我说。”
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刚才还在悄悄讨论的官员纷纷转头望去。
只见说话的男人长了一嘴络腮胡,膀大腰圆,俨然一副武将面孔,此人因为跟着皇帝平定了此次南蛮之乱,一跃成为了皇帝身边的红人。
只听吴择继续说道:“我若是那江渺源,长了那么一张脸,还在朝堂上跟陛下争什么呢,直接入主陛下后宫就好了,怕是这辈子荣华都不用愁啊哈哈哈,谁知他那么不识好歹,一个文人,不好好去读他那些酸腐书,插手朝政算什么呢”。
其余官员骇然,却也敢怒不敢言。
沉默半晌,人群中忽然有个声音道:“吴将军,且不说江大人与陛下有自幼长大的情谊,就单说有他无数次的出谋划策,为我大离解决了多少问题,水涝干旱,多少百姓都感恩戴德,将军现在说这样的话,是在侮辱江大人,还是在侮辱全部文官?”
“你!”吴择显然没想到有人敢呛他,怒视来人,却在看见来人时一怔,有些底气不足道:“他…他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仗着和陛下有些情分便敢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惹恼陛下,现在不是照样锒铛入狱。”
顿了顿,又好像说错话般欲盖弥彰道:“本将军刚才未说什么,先走了。”
说罢便逃也似的快步离开。
此语一出,一座皆惊。
“竟是被下狱了吗?陛下竟也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陛下多次想要纳他为妃,他却数次忤逆,还敢在朝堂上给陛下脸色瞧,我瞧着陛下估计早就心生不满了。”有位官员无所谓道。
“唉,说起来江大人为国为民,对陛下也是忠心耿耿,如今却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圣意也不是你我能随意揣测的,走吧。”
众官员摇头叹息,纷纷走出了太和殿。
唯有刚才与吴择争论的青年悄悄攥紧了双拳,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的太阳缓缓落下,整个大离皇宫逐渐笼罩在阴暗之下。
“咳咳咳”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传来一阵揪心的咳嗽声,江渺源皱眉看着被血沾污的手帕,自嘲道:“果然是富贵日子过惯了,连这点苦都受不住。”
这位众官员口中的江大人此时正端坐在草垫上,少年面色苍白,稀碎的发丝轻扫在光洁的额头上,一双眼冷漠而枯涩,看着毫无生机,只是依旧挺直了腰背,落魄至此却也难掩他形貌昳丽,病容倒也为他多添了几分清冷孤寂。
“吱呀”
铁门随着一阵刺耳的铁锁声应声而开,一个小黄门站在牢门前。
江渺源抬头看了眼,遂垂下眼眸道:“陛下要你来说什么?”
“江大人好。”
小黄门拘谨的对着江渺源抬手一礼,而后恭敬地哈腰说,“奴来传陛下口谕,请大人跪着接旨。”
说完便看着那边端坐的少年,似是在等他的动作。
可江渺源像未听到一样,仍端坐不动。
“江大人!”
小黄门有些着急。
江渺源抬眼:“先皇特赐我不跪任何人的权利,你不知道么?你说,我听着。”
小黄门汗颜,他自是知道,可皇帝偏偏临走前这么要求,他四处看了看,所幸左右无人,便道。
“传陛下口谕,江渺源居功自傲,勾结南蛮意图叛国,按律当诛;然朕念及往日情分,酌情减刑,只罚其流放西南,无诏不得进京,钦此。”
江渺源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传话的小黄门,而后又看向墙壁,一言不发。
小黄门低头,不敢直视牢里这位陛下故交,只轻声道:“奴自知大人冤屈,大人若有任何申辩,奴必定将话带给陛下。”
江渺源兀自笑道:“你信我是冤屈的么?”
“奴自然是信得,天下受过大人恩惠的百姓皆信大人的清白。”
“连你都知道,我这罪名是莫须有的,他又如何不知,此刻估计还在想着怎么编纂我的罪名呢好向天下人交代呢。”
“相识一场,枉我聪明一世,竟不知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罢了,罢了。”
说罢便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月白色长袍,径直走到小黄门面前。
“大人。”
小黄门开口,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你拿着这个去见他,御前没人敢拦你。”
说着便将腰间挂着的一块龙纹玉佩递给小黄门。
“告诉他,我江渺源,对得起先帝的嘱托,也对得起大离的百姓,更对得起对他的承诺。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我认了,权当是对我识人不清的惩罚,我们之间缘分已了,自此,永世不见。”
小黄门拿到玉佩,跪下来朝着他重重地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