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双腿却因害怕得到坏消息慢慢变得无力,需要缓缓蹲在地上才能稳住身体。
王医生的话慢慢响起:“你奶奶的肾脏突然加速衰竭,因为年纪的关系,我们这边并不建议手术,更建议保守治疗,所以你身为家属要有准备。”
这个消息对程岁来说,相当于一个晴天霹雳。
她睁大眼睛,瞳孔扩散,像是傻了般讷讷询问:“保守治疗……还能有多久?”
程岁是医生,她心里其实有答案.
但此刻,她宁愿是自己学艺不精,是自己医学知识浅薄判断错误.
她想听到王医生说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但,没有奇迹。
“最多一年。”
‘啪嗒’!脑海里的那根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四分五裂。
程岁浑浑噩噩将通话挂断,手部无力向下坠落,手机砸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她的胃里突然开始反酸水,忍不住干呕。
程岁猛地弯腰,伸手捂住嘴,狼狈冲向卫生间。
最多一年,最多一年!
这四个字像是魔音笼罩在程岁的头顶,快把她压得喘不过气。
她浑身轻微发抖,心里痛得抽搐。
程岁之前想得十分美好,她以为在这个冬天来到时,奶奶的身体不会再有大问题,她们会重新回到柳镇。
她会把剩下的钱都留给奶奶,再随便找个什么借口,支教也好,出国留学也好,让奶奶有个念想好好活着.
她自己去找个地方生活,如果有合适的脊髓就好好挣钱治病,如果没有就静静等死。
但没想到,奶奶的生命居然只剩下不到一年。
程岁的所有信念感在此刻轰然倒塌,要她溃不成军。
她从卫生间出来后,手脚冰凉,沉默坐在床上,用被子将整个人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听着客厅传来的时钟走动声,听着外面街道偶尔传来的车辆鸣笛声。
看着眼前漆黑、空旷的房间,突然有些想哭。
程岁虽然自幼体弱易得病,但很少有情绪非常脆弱的时候,此刻,她却真的怕了。
一年,怎么就能只剩下一年呢。
程岁眼眶通红,无助像一座大山要把她压垮。
她想,她还是不能平和面对死亡。
程岁掀开被子,下床胡乱往身上套大衣系围脖。
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强烈情绪,想在此刻就见到陆厌。
即便是离得远远地看一眼也好,这么静的房间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十分钟后,跑出门,在路边拦了辆车,前往南山路。
等她抵达时,站在外面的街道上瞧着,别墅里一片黑暗,想必他早就睡了。
程岁蹲在外面,冷风吹得她眼角通红,眸内却一片茫然。
陆厌并没有发现程岁离开小区,他始终在她小区外的车里坐着。
最后有些疲惫,盖着大衣靠着椅背就那么睡了。
直到大早上他被瓢泼大雨吵醒。
黄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丝丝冷空气顺着开着的缝隙往里溜,陆厌醒了。
兴许是没怎么睡好,眼皮上方一道深深的褶皱,眼里也爬着少许红血丝。
他的视线,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到了远处雨雾里缓缓走近的程岁。
她没撑伞,被淋的像个落汤鸡,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程岁没进小区,而是在旁边没开门的商铺台阶上坐下,脸色惨白。
陆厌顾不上别的,忙开门下车,
但不过两步,就停下前进步伐,终究没过去,只是陪她一起淋雨。
然后在碰到出来买早餐的女人时,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红钞票递过去。
模样狼狈,音色很哑很低:“可以麻烦你帮我买把伞送给那位女士吗?”
女人顺着他的指向看了眼,接过钱,点头。
约莫十分钟后,陆厌看见程岁拥有了一把崭新的蓝色带着条纹的伞。
那个女人好像和她说了什么,她抬头看过来。
那一刻,陆厌下意识蹲下身子,躲在了车后。
程岁什么也没看见,便继续安静坐着。
她的头脑被这场大雨洗刷的逐渐清醒。
掏出放在裤子口袋,此刻还很干爽的手机,被冻得轻颤的指尖在联系人界面上下滑动。
最终停在一串号码前,按下拨通。
她打给了自己的主治医生:“您好,我是程岁,我接受治疗。”
通话挂断,程岁双手放在大腿上,慢慢撑起发麻发僵的身体,握着伞柄,慢慢往家走。
既然奶奶的生命只剩下一年,那她就不能死在这个冬天,至少,也要陪奶奶走完那一年。
程岁抬头看头顶乌云密布的天,缓缓吐出口百转千回的郁气。
还是要好好生活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