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城内，谢矩协助衙尉捉拿奸细的第二天，由杨景、钱丰钧、谢矩联名签押的官札就摆在了镇远折冲府都尉郑愚的公案之上，翌日镇远折冲府将会禀明甘州都督府。至于甘州城内的那些贵人是否已经知晓，那就看他们各家的神通了！

“有点意思了啊！”郑愚轻敲着书案，心中衡量着：“崔家当是害怕鸟尽弓藏，存了养寇自重的想法；杨家是陛下暗棋，还是有取崔代之的想法，眼下不明。定西之事是崔、杨或是其他世家所为？一个处理不当，恐风雨提前而至啊！”

甘州城内，甘州都督崔宪看着眼前秘扎微微皱眉，思索半刻，向眼前的得力幕僚李继道：“事有蹊跷，杨景甫入定西，钉子就暴露了；而小小的团副尉偏偏在当日出城与耶律明德接战，难道其背后有人指使？”

李继沉吟道：“宁信其有，定西之事若能攀扯杨家，一举将其逐出甘州自然最好。不过亦要有所预防，事不可为时，就让该消失的人消失吧，将追查的苗头彻底掐断，与杨家之事，来日方长。”

崔宪点头：“嗯，弄了小的，幕后之人自会跳将出来。明日让人携镇远折冲府一起彻查，你安排一下吧。”

此时杨府二进院落内的书房内，甘州副都督兼青州府同知杨振，同样将目光投向了这小小的定西。

“景儿来信道，芮奚部已基本同意我之要求，只是芮奚莫离这小崽子提出娶我杨家女，以固盟约。”堂弟杨麟向杨振禀告道。

“无需理会。”杨振嗤笑一声道：“蛮夷之辈痴心妄想，我杨氏岂可行此等为万世耻笑之事！让景儿告知芮奚莫离，我天朝已有扶持赫连部镇守草原，牺牲芮奚部以平衡各部的廷议了，让芮奚部自行决定吧。”抿了一口茶，杨振环顾一下厅中的三个家族亲信，接着道：“定西此时出现奸细，偏偏自景儿手上走脱一人，芮奚家的小崽子此时又尚在定西城内，此时出城反而欲盖弥彰了。凡此种种，若崔家撕咬起来，景儿现在已是两难境地，到时恐我杨家说不清啊！”

“说不清，就不要说了。”杨振之子，与杨景一同被喻为杨氏双璧的杨泰沉声道：“当下一动不如一静，我若盲动，恐将予他人可趁之机。毕竟奸细之事非我等所为，幕后之人必会急于了结首尾，让清明贤弟相机而动，摆脱嫌疑即可。”

“就怕幕后之人将此事坐实在景儿身上，到时，我杨家万难全身而退。”有人质疑道。

“不管幕后之人是崔家、郑家，亦或是唯恐失去宰辅之位的王家，其目的无非是挑动八部内乱，以制衡陛下“安稳四方、削弱门阀之策”。幕后之人想必亦会顺势而为，而不敢轻易挑动世家之内斗，此时无一击必胜之把握而妄启衅端，必会让陛下趁机大行削弱世家之举，实乃不智，亦为天下门阀所不容，试问谁敢冒此大不韪？！”杨泰娓娓道来：“若最后各方均有默契，无非是找个无关紧要之人担下了事。”

“明日安排人去镇远折冲府，督导彻查定西此事。”杨振吩咐道：“芮奚部之事绝不可泄露，给景儿再派一组影卫，关键之时助景儿行事。奸细之事能彻查最好，若景儿被攀扯，就按泰儿刚刚所说，找个人担了吧。”

谢矩擒贼后的第三天，镇远折冲府果毅校尉杨景、定西镇守钱丰钧、团副尉谢矩等在城门外下马迎接上差。

看着天空有点迷离的日色，谢矩莫名觉得心底生出股凉意。有一两股奸细，在这边陲之地实属正常，但这次竟然能一下子吸引了甘州府及镇远折冲府这么多大人物的关注，这是谢矩之前未曾想到的，倒不是他反应迟钝，而是在他这个层面，接触的信息实在有限。不过虽然他看起来是个白天操练，晚上练操的粗糙杀胚，其实内心对于事物的发展及危险的判断还是十分细腻的。

定西镇共设南北两座城门，以便于战时以较少兵力能够守卫。北门之外便是浩瀚草原，平时出入者多为出入草原的商贾、牧民等；南门外官道则直通镇远府，出城五里外有一堰塞湖，当地人称之为翻龙湖，据说多年前地龙翻身（地震），将地下湖给震出来了。沿着翻龙湖是一大片胡杨林以及汉人们沿着湖边整理出来的耕地。镇远折冲府参军王行密、甘州都督府录事李继、甘州府参事杨麟及各自随从就自穿过金色胡杨林的官道上，浩荡而来。

迎接完上差之后，自然由折冲府果毅校尉杨景引领至军中监狱提审奸细、禀明案情，谢矩及钱丰钧就只有听宣的份儿了。

驻军军营里，平时用来看管受罚军士的军监内，王、李、杨等人见到了已经在杨景“逆行舟”内劲气秘法下萎靡不堪的奸细，卷宗上得知此人名周干，冀州府治下中山县人氏，师从正清宗，后盗取宗门典籍逃亡江湖……

王行密、李继在询问奸细及与杨景核实信息时，杨麟只作旁观，并未有过多言语，只是当李继向杨景询问擒贼当日杨景行踪时，杨麟不由冷哼，李继只是微笑一声，平静以待。

杨景行踪其实不难调查，谢矩第二日即让亲兵小六子去寒云茶邸私下询问过，只知道杨景要了一间雅室，期间并无侍者伺候，直至杨景出门，无人见到曾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