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去兵部考功司将那个谢矩的案卷找来于朕，悄悄的。”炎帝在案后边喝着药，边吩咐道：“让裴韶美过来。”

“诺！”大太监陈汉低声应道。

经过一上午的君臣奏对，总算在面对世家大族的布局中迈出了一小步。但是百年甚至数百年的世家底蕴，其间又颇多盘根错节，很是棘手啊。所以除了兴办书院，让寒门士子日后得以跻身朝堂，逐渐制衡门阀这样长期的布局外；眼下能做的就是要在众多门阀之中利用亲疏、利益等手段拉拢、打压，甚至铲除一批，以求控制了。炎帝用手捏着眉头，心中不无忧虑的想着，对内整顿世家的前提是边塞安稳啊，漠北、百越、高句丽诸多异族在中国改朝换代之际，均趁机统一内部，百越及高句丽甚至已经在开始学习中国文脉、礼制了，野心不小啊，留给他的和平时光还有多少呢？也得早早布局了啊！

皇帝出神地想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将他的思路拉了回来。

“臣，校事司都指挥裴韶美，参见陛下。”裴韶美平和沉稳的声音，让皇帝心情不由好转起来。校事司，在太宗朝时由兵部检校军情司分裂而来，经过太宗朝与本朝共三十三年间不断扩充并逐渐独立，在原来对外刺探敌情的基础上增加了监察百官的职责，御赐锦衣，故又称“锦衣直指”，现今名义上隶属于太常寺，实际只受皇帝节制。

看着眼前这个丰神如玉，永远一副成竹在胸的私人武器，皇帝不由含笑道：“朕跟他们扯皮了一早上，你就不要也学什么名士做派了，朕看着累。松泛些，陪朕用膳吧，也讲些趣事让朕松快松快。”

皇帝此时盘腿坐在炕上，神态轻松，宛如一个长不大的顽童般，看得大太监陈汉眼睛发直，也只有裴都统能得皇帝如此亲近了。

“趣事倒是有些，日前定西那边传来的消息，定西团副尉谢矩对陶千千好像情根深种了，不过其人表面上又是粗劣不堪，逢人便说陶千千的馒头好吃，好吃就好吃在馒头上面有红枣。”

微愣了一下，皇帝突然哈哈大笑道：“粗鄙不堪，这个杀材倒让我们京都才女难以招架了！”在皇帝开心大笑之后，裴韶美才抿着嘴浅笑，很合格的扮演着捧哏的角色道：“其人出身寒门，自幼失祜，乃是在真武山道观长大，据说从小顽劣不堪。”

“赫连部之事，你办得不错。”皇帝夸奖道：“切记保密，如让朝中大臣知道招揽异族，乃是朕授意为之，朕估计会被他们说成第二个魏懋帝了。自古蛮夷之邦可以利驱之，不可共天啊！”

“臣当谨记陛下教谕。”裴韶美起身领命。要知道，前魏懋帝就是因为当年匈奴势大，故而答应与之和亲，被朝中世家大族以“蛮夷者，蒙昧不如猪狗也，当不可共天，何乃娶我汉家好女”为由，打上“与蛮夷共天，乱我华夏血脉”的耻辱印记，最后被迫禅位。死后本当恶谥，其侄魏武帝为之与朝臣力争才得了个平谥，但是最后还是连个庙号都没有。如今皇帝郑重嘱托，可知其时汉夷之防，在礼法上是绝对不能逾越的鸿沟，此时的世家大族虽各有其蝇营狗苟，但是在对待外族入侵之事上比之后世与异族和亲、纳贡、互称兄弟之邦，甚至自称儿皇帝的那些朝代，强的何止千百倍。裴韶美知道此事是万万不能被放到桌面上的，否则皇帝被说成罪人，那他裴韶美就是妥妥的汉奸，到时候五马分尸、诛灭九族都不能让那些世家大族的名士们笔下留情。

“那个谢矩，你们特别关注些，若他能在这次漠北事情中应对得当，以后朕有大用。”皇帝吩咐道：“百越、高句丽的事情，就交由兵部军情司去办吧，明日你去兵部跟军情司交接一下，要嘱咐他们把握其中分寸，不能让此两部内政统一就对我华夏妄生觊觎之心，又不能导致其内大乱，使我边塞不得安宁。”

皇帝往面前的一盘羊血熬羊肉一指，大太监陈汉立刻上前将这盘菜端到裴韶美面前的小案上，裴韶美立刻就要站起来谢恩。皇帝摆手制止：“说了松泛些，不要立规矩。你是武人，多用些肉食。今日起，你就管着漠北与关内之事，这两件大事交于别人，朕不放心。什么五姓四族，朕倒要看看有多波诡云谲。”

与此同时，漠北王赫连部大帐外，象征着八部联盟可汗威仪的白狼尾，在三四丈高的旌节上迎着北风耀武扬威。

窑哥可汗今天心情不好，就连一向被他视为心腹的必阇赤长（主管文书的执事）也先忽秃，在教可汗认那些野鸡爪印似的大字（游牧民族仿照汉字发明的表音、表意的文字）时，因为否定了可汗天马行空的指认，就被恼羞成怒的大汉踹了两脚。看着也先忽秃颤抖得比昨晚侍寝的身材壮实的牧羊女还要可怜，可汗顿时觉得心软，腿也软了；于是让他到旁边帐篷里请那个神秘使者去了，可汗眼中的柔情弄得也先忽秃莫名的觉得后庭发紧。

赫连窑哥虽然是尿后不知道净手的粗糙汉子，但是内心对于南朝那些能写出骚词的文人，还是很尊敬的，就比如说眼前的这位邱先生。

“先生，这几日草原上开始散布我部即将派出使者出使天朝的传言，遥辇、纥便、芬问三部已经来使询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