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秋来，雁肥草黄，定西镇团副尉谢矩，谢元直正躺在饮马河边的坡地上跟手下三个火长磨牙打屁。

“校尉，你是读书人，可能把这眼前景色吟一吟？”

“阿耶我吟了你能懂？吟这个事情，得在上京，在歌舞妓的水袖之下才应景啊，那吟一下，不得我们这些丘八一年俸禄，这是一般人能吟得起的吗？！”

“你是世家子，何苦跟我们这种糙人一起搅马勺，吃黄沙呢？”

“蔡猛，你少放没味的屁，老子的谢，不是陈郡的谢，你他娘的磕碜谁呢！”

“哎，亲阿耶不是，还不兴认个契耶么，你呀，就是不开窍，你看看我们崔校尉，不就非说自己是清河崔氏的旁支么，认了个小阿耶，这不就平步青云，成别将了。”

“掌嘴！齐大，你敢妄议上官！我们崔别将虽然逢战必拉稀，但是架不住鼻子好，能嗅危险，故能避箭矢，哈哈哈！”谢矩说着自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是那是，”齐大很狗头的道：“他老人家眼睛还好呢，专往上看，还挺孝顺，据说让他刚纳的小娘，天天去伺候他干老儿呢。”

“哈哈哈——”

几个男人猥琐得不可名状的笑容刚刚绽放，一阵尖锐的哨声急促传来。

“呜—呜呜——”

尖锐且有节奏的哨声甫一响起，谢矩及手下三个火长立刻火燎毛似的跳起来。

“敌袭！”另一火长邬老三喊道。

“归队，执械！西南，百人，八百步，准备步战！”谢矩果断大喝道。

敌军距离已近，且前方斥候已经暴露，敌军全力冲锋之下，八百步，差不多一千米，全力冲刺的战马，也就一两分钟，即使不全力冲刺，那也是转瞬即至。如果慌乱上马，战马尚未提速，就会被敌军快速穿插，撕扯开，那就只能被对方单方面屠杀了。何况他们正在饮马，根本来不及马上接战；亏得大炎军律，战时饮马，军卒不得卸甲，不然真的就只能比谁命硬了。

手下正在河边饮马的士兵快速向各自火长身边集结，三个十人队几十息时间内，便已集结完毕。

“检查武器、弓矢，五人一组，四进二列阵，”谢矩再喝道：“老伙夫，你跟小六子快马回镇，集合援兵，快！”

“一百步！”前队的蔡猛大声喊道。

“引！”

一声令下，每个组两名硬弓手开始引弓。

“八十步！弓！”

每个硬弓手最多一人五支箭，射完，后方弩手快速上前补位。

“五十步！弩！”

弩手快速将箭匣内二十支弩箭射空。

“执！”

敌军已近二十步，盾牌手在前，长枪手正面迎敌，其余众人皆执刃以待。

一场小规模的遭遇战，就这样突兀的开始了。在大炎的军史中，这一战或许都不值一提，但是这场小规模的冲突所引发的后果，却正如蝴蝶扇动翅膀引起全球风暴一样，这是谢矩当时所料未及的。这个红了眼的狗日的，当时正想着三十对一百，妥妥的上阵，如能弄个上阵、上获，他娘的好歹把个宣节副尉，转个正，弄个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

第一轮的硬弓齐射，更多的是干扰，只射杀三五个敌军，而北鞑子的骑兵反应也是迅速，在第一轮弓箭袭击下，正面数十人保持压迫，左右两翼开始迂回。

所以，在敌方阵型调整稍微混乱的一刹那，弩手开始快速的射击。这一轮的打击，让对方减员数十，而敌军也正式冲到二十步以内了，谢矩他们几乎都能闻到北鞑子人马呼吸的骚臭味。

“战！”

随着谢矩的一声大喝，开始接敌。盾牌手、长抢手各司其职，互相照应、补位。骑兵强大的冲击力，遇上坚韧的防守，甫一接触，双方即刻人仰马翻，正面接敌的两队在付出了一半伤亡后，堪堪立住阵脚。而后方的四队也适时向正面两队靠拢，防止正面凿穿而被分割。两翼迂回的敌军因为人数有限，且谢矩他们阵型紧密，杀伤效果并不大。

一轮冲锋，只数十息时间而已，但倒下的，跟站着的，已是两个世界。

“战损？！”谢矩大声喊道

“前一队两人，前二队三人！”蔡猛大声喊道。

“后一队一人，后二队两人！”齐大大声报告。

“中军两队共两人！”邬老三沉稳的说道。

“菱形阵，往河边靠，沿着河边突围！”谢矩果断传递命令：“狗日的也不好受，还剩五六十人马，他吞不下我们！”

第一轮接敌，谢矩用五人战术小组，采取四进二的布局，增加阵型厚度，防止被分割。各战术小组也有各自完整的防御杀伤体系，且能互相补位，即使被冲散，也能凭借各自防守体系坚持，等待其他各组逐渐靠拢。而现在的菱形阵，则是要且战且走，寻找战场空隙；人数的劣势，注定了不能一味死守；而且他们的战马均在河边，往河边集结，一是为了让对方骑兵无法迂回，二是为了战无可战时，骑马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