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半夜，月上枝头。

任悦颜已经弄明白，这里不是什么阴曹地府，而是楚国的镇国将军府。

只见屋内桌上摆着堆成小山的糕点，屋外传来数名丫鬟浅浅的呼吸声。

任悦颜昨日虽抵命抗拒那莫名其妙地融合仪式，但少许陌生记忆的侵蚀，到底还是无声改变了很多。

念及那假山中的少年可能要去真的阴曹地府了，任悦颜轻手轻脚地翻出一件大兜外袍，装上糕点和水，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钻了出去，三两下就熟练避开值守丫鬟，踩着墙角翻身出了院子。

行至假山前，熏人的花香已所剩无几。待她走入，只剩一位干净清隽的少年执剑侧立于月光之下。

“这位......公子？”任悦颜不太确定。

那少年转过身，露出了任悦颜昨日留下的衣袍与水壶。月光恰如其分地洒在他脸上，明明是锋利尖锐的五官轮廓，偏偏眼睛里又盛满孤寂与脆弱。

少年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袍，面色仍然苍白，但嘴唇没有乌紫。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在下已无大碍。”

任悦颜伸手只拿了水壶，其余的不管。

“药你自己留着，衣服麻烦帮忙拿出去烧掉吧。告辞。”

伤得如此重，还能大摇大摆跑回将军府的人，不会是什么善茬，她的身份不言而喻，可这少年的身份她还不知道呢。

非常时期，任悦颜疲于应付，也不想与来历不明的陌生人接触过多。

“姑娘，在下饿了。”那少年歪头，隐入月光阴翳之下，更显鼻梁高挺眼窝深邃。无辜却并非无害的眼神好像在控诉任悦颜为什么不给他吃食。

？

妖孽，休要乱我道心！

任悦颜埋头不去看那少年做作的歪头杀，将外袍脱下来，团了团隔得远远地扔入他怀里。

“吃吧！吃完一起烧掉得了！”

这少年是她来这世界感受到的第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今晚还愿意来这儿，也是不想一条鲜活的年轻生命悄无声息地逝去。

“十三可是哪里得罪了任姑娘？”

任悦颜背对着少年却好像能看见他脸上的委屈。

虽说颜值及正义，可这两次碰面，实在算不得结交的好时机。

任悦颜眼下心里正乱着，不想再找麻烦，头也不回地翻墙回了院子。

“颜儿。”是姑姑。

院里不知何时已点了灯。

“颜儿的身子可还有不适？”回想任悦颜刚回来时，脉象虚弱无根，眼下青黑都快掉到嘴巴那，身子也一下瘦了几大圈，她这做姑姑的霎时落泪。

“当初你祖父将你送走时，姑姑已嫁人，都没能回来看你以眼。所以，昨晚应是颜儿第一次见到姑姑，却留下了那般不堪回首的记忆。”

“祖父送我走？”在她所知不多的记忆里并没有看到这一段。

“是。你祖父知你心中定会不安，特地叫我先来向你解释清楚再做选择。”

“再做选择？难道我还可以选择回去不成？那还让我走这一趟干什么？”

“颜儿莫急，姑姑当然支持颜儿的所有选择。

这里是镇国将军府任家。姑姑在家中行五，上有三位兄长，一位姐姐，下还有一位弟弟。任家小辈中有五个孩子，而颜儿你是其中唯一的女孩儿，是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出生的。

你出生后，明镜大师亲自上门为你卜算了一卦。”

“算出来什么？”

“慧极必伤，缘浅福折。”

任悦颜倒想反驳这封建迷信的高僧，可他说的却一字未错。

“时逢任家大乱，你祖父一个人带着你这奶娃娃留在京城，你却总是病痛不断。他只得去求了明镜大师助你平安成长。”

“那我又是如何......？”因这世界与她熟悉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任何她所理解的科学现象可以解释这所谓的“送走”是怎么来的。

姑姑噙着泪，平复了半天才开口：“姑姑也是才知道的。外人只知颜儿两岁时发过一场高烧，等醒来后就......就不太灵敏。实则是明镜大师将你的神魂剥离，你所有的灵智与一生悲苦不顺全被抽送走，只留了一个永远快乐顺遂的颜儿在京城。”

纵然有些委婉，但任悦颜听明白了。这两世的任悦颜本就是同一人，为了躲开京城的天灾人祸，就把身上的霉运和聪明脑袋送到了另一个世界里保存。

所有的苦和血泪都由她一人承担。

“那为什么要我回来呢？她......她不是过得很好吗？”任悦颜没有办法把那个傻子和她自己看作同一个人。

说着姑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姑姑前些日子带那位颜儿去京郊马场，晚间回来的路上她却突然捧着心口喊疼。姑姑是亲眼见着你回来的。”

“亲眼看见？”

“是。幸而只有姑姑看到了那奇景，当时你突然瘦弱了好多，小脸都尖了，眼下青乌，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