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泽书院设在姑苏城五里开外，在松啸湾边。

书院襟山带水，曲折幽邃，门前曲池，后山夹路皆植红白杜鹃，桃杏梅柳，灿烂如锦，山上杂种松竹，十分幽深。

此时，幽径里走出一纤细修长的青灰影子，正是新晴。

新晴午后想去城内买些药草，就把《香谱》上需要的药材和面部药水需要的药材抄了个单子，出发抓药。

药铺设在姑苏城东，附近还有买卖衣物、书画、珍玩的，小吃也很多，如奶酥糕、赤白腰子、香糖果子之类。

春日的下午，微风和煦，阳光有点热意，街市上的人稀稀落落的。

新晴还未走近药铺，远远就听到嘈杂的人声，还夹杂着喝呼声：

“这小子，跟你说话又听不见一般，就不要在这里挡人生意了吧！”

“这是哪里来的乞丐，看上去好生可怜。”

“哎呦，上天有好生之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但嘀嘀咕咕的人围了一圈，却不敢触碰瘫在地上不断急速喘气的、佝偻成一团的人。

新晴本就是要去药铺买药，这一群人堵在门口怎么进去？当即不客气地一边说“借过”，一边拨拉着人群。

她一眼就看到被人围着的那个乞丐，衣裳有好多处补丁，但好歹还算干净，但是蓬头垢面的，此刻瘫坐在药店门槛上，大口喘气，胸口起起伏伏像个破风箱一样。

药店老板跟新晴已是熟人，见了他连忙道：“辛老弟，又来抓药么？你看这人犯了哮喘，走不得路了，一直坐在这儿，我也没法啊！”

新晴掩住口鼻，俯下身仔细查看喘气之人的面部，道：

“柴老板经营药铺多年，眼力应该没错，辛某记得可以用太子参、天花粉，哪怕就吃京制咳嗽痰喘丸也行啊。但是医馆不在城东，不然直接叫大夫来也好。”

哪晓得那人在咳嗽喘气的间隙，终于分出心力低吼了一句，好似带着哭腔：

“不用药，没钱！”声音呕哑嘲哳，要不是新晴离得近些，根本听不清。

新晴心一紧，此刻已经忘了自己来药店是干嘛的，只想帮这可怜之人解困：“无妨，我有。”

然后把自己的钱袋交给药店老板：“柴老板，您先去抓药，然后看着拿吧。”

这可是自己节余下来的书院给的补贴，这交出去虽然有一点小肉痛，但是人命要紧，她就不去想了。

转头，新晴有礼地对围观的人们道：“诸君观赏够了，也给柴老板让个经营的地儿吧。”

新晴明明语气很正常，周围的人听了却有几分脸红羞愧，连忙四散了去，还有几位也讷讷的掏出几枚钱币，丢到那褴褛之人身前才走。

新晴也没嫌弃那人脏，她十年都生长在江南小村，学业不紧时也割过草、挖过螺蛳，哪来的什么高低贵贱。

她俯身朝那人伸出个胳膊，“兄台，你还可以站起么？你搭着我，我扶你到里边去，这药铺我常来，还蛮熟悉的。”毕竟她抬是抬不动的。

那人自新晴主动说“我有”的时候，就不再说话了，只是照旧喘气。

闻言摇摇晃晃地借着新晴的拉力站起，但是却也不要她扶，捂着胸口佝偻着背，自己扶着柜台慢慢走进去。

新晴这才发现，这人极其高大，就算是这么佝偻着身子，都比她高一个头呢。一看这身量，就不像是江南人。

老板已经抓了药在煮，又把咳嗽丸先递了两粒。那人正要颤巍巍伸手接过，新晴眼疾手快，一把抓过那人的手，拿了块湿帕子把那人手仔仔细细擦了一番再松开。

那人一愣，嘴唇嗫嚅了一下，却没说出什么话，只把药丸接过吞下。

这里自有老板照顾，新晴回头把刚刚丢在门前的几个铜板捡起来，四处眺望，终于看到个无所事事的跑腿儿。

新晴把铜板往他那儿一塞，道：“烦请把城西的秦大夫叫来，此处有人哮喘病发，就说是陶家村的辛晴请他，诊金到后再给。”

去年辛阿嫂害了风寒，还有前两月辛乐吃坏东西害了肚痛，都是请了这位秦大夫，彼此也算熟人了。

跑腿儿立马应下便走了，新晴估摸着最快也要两三刻钟，就又走回了药铺里面。

那人抬起头来，终于仔细看清了新晴的眉眼。妙目长眉，眼中含情，鼻子和嘴唇都小巧，肤色黑黑的，又有几分君子的气度。

那人蓬头垢面的，面上俱是灰尘，一瞥间，新晴只觉得此人虽然褴褛，眼睛生得倒是极好的，眼型略微下垂，有冷淡阴郁之感。瞳孔极黑，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兄台，我刚刚叫人去请大夫了。你这发病有些严重，不可小看。我家小妹以前因为吸了花粉，也导致了类似的病症，我看这位兄台，是不是也是过敏？”

那人冷淡摇头，新晴自讨没趣，只好另外换个话题。

“兄台何方人士，怎么流落至此？”

这下他总算开口了：“赵晔，陇西人。”新晴于地理志不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