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片肃寒，十二月已是严冬，风刮得人面疼。

紫禁城里寂静无比，建筑匍匐黯淡，浮雕的龙上落了积雪。汉白玉的石阶绵延无尽，向高处的朱红色圆柱蔓延。宫墙上是琉璃黄瓦，也是一片雪色。

残酷的虐杀之后，这里还是一片平静和祥和。谢新晴闭上了眼睛。绯红色的朝服在她纤瘦的身上猎猎飞舞，分明是平正的官服，却有点靡丽的滋味。

“谢大人，皇上一直在等您，老奴带您过去。“

谢新晴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老太监，淡淡道：“他罚我在这站了许久。他是要杀我。我自己会过去。“

老太监低下头，仿佛惶恐不敢多言：“谢大人多虑，大人年少成名，堪称国士。皇上向来惜才……“

谢新晴拢了袖口，耐不住寒风，咳嗽了两声。又抬手，抹去肩上的雪，举步自己向那片龙廷走去。刑部尚书谢新晴，未曾拥趸新皇，反而想为谢家翻案，触及新皇底线，必死无疑。

……罢了，成王败寇。只是想想阿爹阿娘，想想阿乐，想想一路爬上来，风风雨雨的兄弟和仇敌。谢新晴感觉脚步很沉重，但是她没有停下。

少时她把《刑部会典》的第一章背得滚瓜烂熟，此刻又浮上心头：

“掌天下刑罚之政令，以赞上正万民。凡律例轻重之适，听断出入之孚，决宥缓速之宜，赃罚追贷之数，各司以达于部。尚书侍郎率其属以定议，大事上之，小事则行，以肃邦犯。”

以后终究是无法实现了。与辛乐踢毽子的时光，也不可复得。

新皇连亲兄弟都杀了，还会对他们这群人留情吗？

厚重的宫门在她面前慢慢打开。她下意识挺直了腰背，表情变得更为冷冽。

宫门后坐着一个人，穿着帝王龙袍，冠冕之下看不清面容，但是极为威严，肩宽高大，在巨大的龙座上，却不显得渺小。

背后的太监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跪下了。

“刑部尚书谢新晴……从龙无功，请皇上赐死。”

背后的朱门合拢了，太监退了出去。

上座传来一声冷笑：“刑部尚书谢大人，依然是这么避重就轻，玩弄口舌伎俩。”

谢新晴跪倒在地，额头碰在冰凉的金砖上，透骨的冷。

那人走下龙座，一双黑色皂靴停在她的面前。那人蹲下，冷冷到：“抬头。堂堂谢大人，清正廉洁，居然有一日也会跪在我这一乱臣贼子面前，令人神清气爽。”

她抬头，却只见那面容依旧掩在冠冕之后，无法看清。可下一秒下巴便被人强势捏住，带着不可拒绝的力量向上一抬，那人俯下头来，吻上她冰凉的、没有血色的嘴唇。

新帝十二串玉旒落到她被冻红的脸上，一时之间分不清哪个更冰凉。那人见她毫无反应显然有点恼火，有力的舌头直接顶开编贝一般的牙齿，进入她的口中。

另一只手一把拢住她纤瘦的腰肢，抱到身前。无双国士，刑部之光，谢新晴谢大人。却是他永远不能忘怀的惊鸿一瞥。

他怎么会舍得杀她？他只是疯狂地嫉妒，嫉妒她拥护的另一位人杰，嫉妒曾经与她同书院对她暗暗有意的男人，怨恨自己没有在她这里得到的一切。

她是一颗明珠，为何她的光却不肯落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