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之际,赵律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小脑袋一扭,瞧住了暗四十八,随后轻轻敲了敲他的盔甲。
锵锵,清脆的叩击声不似短兵相交时的凌厉,又不似杵着长毛敲击地面的笨重。
那节奏感反倒是活泼的莫名,引得高大的青年暗卫应声低头。
暗四十八俯瞰她的模样带着暗卫一贯的硬邦邦气质,却并不怎么吓人,反倒沉默忠厚得宛如大型的军犬。
赵律歌见状,禁不住笑了一下。
脸上的一对小梨涡浅浅浮现,好似酿了甜酒一般讨人喜欢,不知晃了在场多少石头疙瘩的眼睛,靓得他们心头一跳。
就连赵律歌背后那具死寂的黑铠甲,此刻也禁不住有了动静。
“帝姬。有何吩咐?”
清冽动听的声线自漆黑的铠甲之中流泻。言简意赅,语气还平直而呆板。
但熟悉暗四十八的暗卫们,此时却是纷纷面色有异,多少都心存了诧异。
他们这种当暗卫的人,有时在一个狭小的角落里一呆就是一整天的时间。
鲜少会主动去询问主子些什么,因为那是心情浮躁的表现。
没错,就是一个烦躁。
暗四十八只觉得有一束光盯着他兜头照了下来,温暖过头了不说,还追着他不饶人。
作为一个自小就投身在生死拼杀之中的人,暗四十八没有体验过多少的友善,如何受得了这样自来熟的亲昵。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耳后根都快要被烧着了!
偏偏怀里的小主子还像个好动的小松鼠一样,一歪小脑袋,眼睛圆溜溜地瞧着他打量。
这么一对视,暗四十八的头脑就松懈了下来,心里也再不如往常那般冷硬。
这是不对的!
当一名暗卫失去了警惕,就如一把满弓的弓弦突然被绷断了一样,都是危险之举。
暗四十八下意识地想要用自己最擅长的暴力来打破这种危机感。
可是他扶着赵律歌的手却是紧了又松。
因为这是主子的妹妹,一样是位贵人。可又似乎不全是因为这个。
无端的烦躁又无端的妥协,暗四十八听见自己又催促了一声,“帝姬殿下?”
赵律歌品出了对方话音里的急促。只当这人是嫌弃自己事儿多,耽误了返程的时间。
于是她娇娇地扁了扁嘴,小下巴一抬。
耍着小脾气一句话都不说,就是指了指囚车的方向,示意暗四十八掉转马头,带她过去。
主子有命,自然是要遵从的。
马蹄哒哒小跑着,来到了囚车边。
一车的孩子们如今已是下了车厢,凑在了一堆。
她们早就遥遥张望着赵律歌了,却是谁也没敢上前去招呼一声。
谁能想到,刚才在车厢里毫无架子和她们说笑逗趣的赵小二,竟然是当朝唯一一位头顶王爵的小帝姬?
哪怕孩子的心灵干净得就如同一张白纸,可世俗的熏陶依然教会了她们什么是皇权,什么是敬畏。
陆熙娇看了看张口欲言,又无声抿唇的赵律歌。
只觉得她坐在高头大马上活泼带笑的模样,和刚才与众人窝在囚车里掰扯闲话的样子,并无两样。
变了的不是二帝姬,是刚才与她相谈的众人。
一片畏缩俯首的鹌鹑姿态,映入陆熙娇的眼帘。
她不知是从哪里生出了一股子勇气,竟是忽然踏出了一步,朝着那幽幽泛冷的铁甲、以及那兵力剑戟所捍卫的贵主子走了过去。
你瞧瞧你在犯什么傻啊,陆熙娇?区区一个下九流的出身,还想着照顾人家帝姬娘娘的心情。
陆熙娇攥紧了拳头,暗自嘲笑着自己。
她忍着身体的颤抖,直线向骏马之上的小帝姬。
心说:赵律歌,你可别丢了一张假面具就成了心黑手辣的人,让人要了我的小命。
要是那样,我就变成一只小鬼,天天追在你背后骂死你!
心里没底地张了张嘴,陆熙娇鼓足勇气,大声嚷道。
“赵小二,你这会儿亮出身份,可是帝姬娘娘了。我现在还想和你做朋友,是不是得收费呀?”
少女神色烂漫,言语之间欢快随意,没有半点的隔阂感。
瞧那模样,照旧还是那副小财迷的派头。
然而,以赵律歌的眼力,她不是没看见陆熙娇眼底深藏的不安和试探。
她知晓陆熙娇怕的是什么,正因如此,她的心里才大为温暖。
对于古代的平民来说,人微言轻,官、兵、皇权,那都是可怕的代名词。
赵律歌刚才在车上故意隐藏身份,一来是隐姓埋名方便查探案情,二来,便是图这份稀里糊涂的平等,还有那份跳出等级的松快。
现如今看着孩子们对她的瑟缩和退却,赵律歌有些难过,却也不忍苛责什么。
因此如陆熙娇这般,强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