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皇后怕极了。
她担心赵律歌污蔑她乘人之危、恐吓幼童还不够,又要把她往巫蛊案上扯,当即抢跑发言。
“陛下,臣妾没有!这赵律歌是在做戏污蔑臣妾!”
看看,情商低了吧?
自从赵桀一眼认出春华是华妃身边的大宫女,顺口喝止皇后保住了她,他的心思就不在众人身上了。
他专注于四下搜寻一个人的踪影。
刀子似的目光在人群里游弋了几遍,却是一无所获。
“缕缕,你母妃呢?”
赵桀的目光依然温和,其中却夹杂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急切和担忧。
赵律歌闻言,目光里顿时有了一抹笑意,开口时却是瘪瘪嘴,眼泪断了线一般往下掉。
“爹爹救命,母妃还在里面啊呜呜呜!”
急得大哭的幼儿揪着他的衣袍,就像揪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赵桀被那双充满期待和信任的眼睛看得心痛。
在小女儿的眼里他这个父亲仿佛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可以的话,他真想满足她的任何要求来守护这个眼神。
可是……
漫天的浓烟滚滚如湍流,巍峨的宫殿已经被烈火炙烤得摇摇欲坠。
此时的长春宫已是烧得惨不忍睹了。
华妃若是还在里面。她一介纤弱女子,焉能活命?
赵桀的头脑清醒到不会生出侥幸。
生死两茫茫的念头一上心头,华妃的音容笑貌就溃堤一般浮现。
一颦一笑,与红莲女帝极其相似,却又毫不相干。
是啊。他又何曾没有发现过?
她们虽是一样的艳丽、傲气、灵魂璀璨,可红莲女帝的艳丽是源于金装玉裹的皮相,生来如此,却非她所愿。
那故人的傲气是出于注定尊贵的自信,乃是皇族子弟的矜持。
她闪闪发亮,是因为她的内心充满征服欲和统御心,就像是镜子里的另一个赵桀,让他沉浸在相同的野望之中,如痴如醉。
但姚迟姝,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她不一样。
她让赵桀感到清醒。
她行事举止的改变,点点滴滴,总是让人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宫廷是如何的残酷。
而她眼里积厚的傲气,却又明明白白诉说她是如何看轻这陷于四方天里的众生。
可姚迟姝的内心不如那位故人强大。她只是一朵孱弱的花朵,又盛放在危机四伏的丛林。
但她向来有一把硬骨头。
哪怕被皇宫摔打得满身伤痕,行动之间还是固执坚持着她可笑的“尊重人格”。
她也不祈求环境施舍她仁慈,只是微微一笑,千方百计用娇艳来武装自己,竭尽全力张开所有的毒刺。
因此艳丽只是她无可奈何的戎装。
傲气才是她勉力挺起的脊梁。
而那闪闪耀目的,不是任何外物或其他,就是如此倔强愚钝又惹人怜爱的她。
天人永隔的她……
赵桀一向冷静自持的脑子突然嗡一声响了起来。
“姚迟姝,你若敢死了朕便治你的罪!”
如此怒喝着,他竟是放下了怀里的小女儿,就要往火焰盘绕的宫门里冲。
这下可把赵律歌和花容儿几个吓坏了。
太监总管和他的小徒弟毫不体面地跪在地上,两手拖着皇帝的衣袍。
隆宠万分的小帝姬更是脚下打滑一样绕到父亲面前,抱住他的腿,不惜用自己的身子拦路。
唯独王皇后。
明明是帝王发妻,枕边之人,她却遥遥站在几步之外,一动不动。
甚至还一心惦记着排除异己的手段,捏着绣帕擦拭了一下眼睛,就哭起了丧来。
“陛下千万节哀啊。华妹妹她福薄去了,似您这般仁德的人,定然是难过的。
可是小帝姬今后还要依靠陛下呢。臣妾也会一直陪着您的。可切莫伤心坏了自己的身子啊。”
花容儿若不是顾忌着她是皇后,此刻早已骂娘了。
此时面上不好显出来,心里却是狠狠记了一笔。
赵桀被王皇后的哭嚎吵得越发上火,扭头指着她就是一声暴喝,“闭嘴。再聒噪就割了舌头!”
帝王的理性是铁铸的长城,感情能一时泛滥已是难得,如何会长久压倒那份权衡利弊的理智?
被王皇后这一番耽搁之下,赵桀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冷静了。
他的情绪还在滴血,心却已经硬如钢铁,没了刚才抛舍一切的莽劲。
长春难常春。从此再无姚华妃。
赵桀疲惫地低下头,与他那双目含泪跪在地上的小女儿对视了一眼。
小丫头哭得眼睛都肿了。
他缓缓弯下腰想搀她起来,却被那丫头如临大敌一般瞪住,更使劲地抱住了他的小腿。
可怜小女儿心思单纯,不知他这狠心的父皇已经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