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鲜血一般泼洒在南城官市里，让这个本就伤痕累累的城市，看上去更加恐怖！

中央广场上的火势已基本控制，但浓烟依旧不止，在夕阳的映照下，如同一根根血柱直插云霄。地上那六个一丈见方的大坑，就如同恶魔刚刚逃生而留下的洞口，让人望而生畏，而那些鬼火燃烧殆尽所遗留的黑色印记，又仿佛恶魔逃生时留下的脚印，显得杂乱无序而又血腥瘆人。

刘蹇之坐在一家火焰刚刚熄灭的商铺前，满面炭黑，他看着被付之一炬的舞台和开市鼓，心中一阵感伤，好好的一场盛会，为何会弄成这样？

今日，共有三十一名士兵被化为焦炭，但好在百姓撤离及时，才没有铸成大难，但也因为恐慌而引发踩踏，有十余人因此殒命，受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郡守蔡墨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月余便能康复，西域诸国的王公使臣业已安抚完毕，不会将此事上升到外交事件，那剩下的，也就是尽快将南城官市恢复原貌，让它正常营业。

就在刘蹇之沉思之际，一匹快马疾速驶来，他带来了裴矩的最新指示，刘蹇之敲碎泥封，抽出信件，展开来看。这封信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裴矩交代的事情，刘蹇之大多已经办完或正在处理之中，唯一让刘蹇之棘手的，便是裴矩命他在三日内将南城官市恢复原貌，届时，圣人会莅临现场，亲手敲响开市鼓。

既要加快施工进度，还要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这对刘蹇之来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刘蹇之轻轻一叹，从腰间摸出酒壶，仰头猛灌几口。

“刘司丞，人带到了！”四名士兵押着咖都蓝来到了刘蹇之面前。

这是刘蹇之特意安排的，他想在此情此景中与自己的对手好好畅聊一番，他能感觉到，这里并不是鬼兵任务的终结地。刘蹇之缓缓起身，上下打量着咖都蓝，还不及他开口说话，咖都蓝率先发声了：“呔！能给口酒喝吗！？”

刘蹇之犹豫一下，将酒壶拿到咖都蓝嘴唇上方，然后缓缓把酒倒出，咖都蓝伸着舌头舔了几下，然后咂吧着嘴巴大喊道：“好酒！”

“他们……”刘蹇之一指广场上还不及处理的尸体，再一指咖都蓝道：“还有你，现在本该坐在家中，喝上一壶热酒，吃上几块羊肉，尽享天伦之乐，但你们，让这件事情变得如此糟糕！”

“我的家人？他们已经惨死在了隋军的铁蹄之下，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咖都蓝虽边说边笑，但刘蹇之已清楚地看到，一些液体正在咖都蓝的眼眶中不停打转。

“你有信仰吗？”

“什么！？”

如果刘蹇之顺着刚刚那个话题继续往下说，咖都蓝早已准备了一肚子的言辞来反驳他，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刘蹇之居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这让他一时有些发懵。

“你怕死吗？”刘蹇之换了一种问法。

“我们是可汗最勇猛的战士，我们是光明之神最虔诚的信徒，我们的生命属于可汗，属于光明之王！”咖都蓝说得很是虔诚，意思也表达得相当明确，他的生命不属于自己，他当然也不会怕死！

“可是我怕！”

咖都蓝没有料到，刘蹇之竟然会有此说。咖都蓝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脸鄙夷的笑容，但刘蹇之并不在乎，淡淡一笑后继续说道：“人活着，就是为了最终死去！在我们的信仰中，人死后会有灵魂，有的人会进天堂，有的人会下地狱，我之所以怕死，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我死后会去天堂，还是会下地狱！人生短短几十年，我希望我死后能去天堂，再去陪陪我的家人，希望下辈子，我还能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所以，为了保证我能去天堂，我非常怕死，因为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去做！”

“幼稚！”咖都蓝一脸鄙夷。

“是战争就会死人！但那些无辜的灵魂都会进入天堂，下辈子他们还是一个好人，就如同你的家人一般！而你们这样的人，是不配进入天堂的，你死后见不到他们，你下辈子也不会再遇见他们，因为你要下地狱，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那是你们的信仰，与我无关！”咖都蓝显然是受到了刺激，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生而为人，为人而死！你们的光明之神，想必也不会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不过还好，有人替你减轻了罪行，才不致铸成大错，你！还有救！”

咖都蓝这才注意到，广场上虽然满地狼藉，但留下的尸体并没有多少，证明这场爆炸并没有达到它真正的目的，这对隋朝来说，简直就是隔靴搔痒，蚊子在牛屁股上叮了个包，不足为患。

最终，咖都蓝还是问出了那个他不愿知道答案的问题：“你是说李二？”

刘蹇之并没有否定，“当你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等于已经杀了他！我们两边都处心积虑地玩着心机，用着计谋，但谁也没有想到，能够拯救万民的，却是你咖都蓝心底的那一丝善念，真是造化弄人啊！”

“哈哈哈……”咖都蓝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似是被刘蹇之戳中了痛点，他也分不清自己的做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