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庄,此刻很热闹,哭嚎声连绵不绝。
只因过路的官军,非说此地窝藏反贼,要在庄内大加搜查。
这个搜查,并非是字面意义上的,说是抢劫或许更恰当些。
一番搜查下来,百姓家里值钱点儿的东西,都被士兵们洗劫一空。
若不是粮食搬运不易,他们甚至会把粮仓都给搬空。
被如此打劫,百姓们当然哭嚎不止,心中对官军充满了仇恨。
庄内免遭毒手的,只有赵员外一家,但他也耗费了一笔钱财。
看着往其他方向去的军士,赵员外心底松了口气,在长子搀扶下返回了大门内,此刻院中正站着一位男子。
这人面容消瘦,约摸五十年纪,一身蓝色袍子已洗得发白,显示出了他的落魄。
“李先生,多亏有你,否则在下……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院中男子名叫李显泽,有着举人之功名,在他一番利害陈述之下,官兵们才愿意拿了钱财走人。
否则,赵员外也会被抢。
叹了口气,李显泽面带悲悯道:“只可惜,救不了这一村百姓,让这些兵做尽恶事!”
虽只是个举人,李显泽却有兼济天下的胸怀,眼前情形让他很是痛心。
明明是朝廷官军,却和流贼匪徒没有区别,苦的始终是贫苦百姓。
但这一路逃亡下来,此等恶事李显泽见得多了,便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改变不了什么,能帮到赵家已属意外之喜。
“赵兄,明日我得启程了,多谢近日款待!”
李显泽家在河北,因流贼肆虐而南逃避祸,三日前才在赵家住下。
赵员外随即挽留:“如今兵荒马乱,先生不宜动身,还是再住几天吧!”
李显泽帮了他,所以赵员外是真心为他着想。
“我兄长在鄢陵,也没多少路途,赵兄不必担忧!”
李显泽的表兄在鄢陵做知县,此番他南逃就是去投奔兄长。
赵员外本还要说些什么,却听院外传来吵嚷之声,于是他二人来到了大门处。
赵家所处地势较高,可以看到村里的晒场,有官兵正在捉拿村民。
“这……这是怎么回事?”赵员外显得不安。
看着远处,李显泽略一思索,就猜到了官兵要做什么。
杀良冒功……浮现在李显泽心底。
这样的事,李显泽此前遇到过几次,其中一次还差点儿丢了性命。
“赵老爷……官兵抓了张家老三和石头他们,说是藏匿的流贼,要砍了他们……您想想办法,救救他们吧!”
几个村民跑到了赵家门前,大声向赵员外求救。
“我哪儿救得了他们,你们赶紧走……别把官兵引过来了!”
一边呵斥着,赵员外向儿子使了个眼色,后者随即召来家丁撵人。
“赵兄,何必如此!”
终于,李显泽说话了。
他这一开口,赵员外只能命人停下,并无视了村民们哀求的目光。
李显泽虽然痛心,但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无奈转过身去。
没那个本事还要管闲事,不但救不了人,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二叔……真的没有办法救人?”
身后传来女子的声音,众人目光扫去,却是及笄少女,蒙着面纱看不清长相。
见侄女儿出来,李显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暗骂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无用,连个小姑娘都看不住。
眼下这情况,整个庄子都是狼窝,女儿家不好好藏着,出来露面那是找祸。
“回去!”李显泽低声呵斥,生怕引来了官兵。
“二叔……”
“二叔能保你们已不容易,快回房里待着去!”李显泽语气越发严厉。
就在这时,少女身后出现两名男子,直接把她往里间拖了去。
这两人是李显泽的儿子,原本锦衣玉食的翩翩公子,一路逃亡已变得颓然,不见往昔意气风发模样。
“大哥,二哥……放开我!”
“小妹,别出去惹事儿,你要害死咱们?”
很快,兄妹三人远去,说话声已经听不见。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惨叫声,官兵已在杀人了。
“二位老爷,求你们救命啊!”
求救的村民大声呼喊,赵员外依旧不为所动,他是真怕把官兵给招来了。
李显泽心中煎熬,最终却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不看晒场方向。
另一头晒场处,官兵们抓了二十多号人,此刻这些人全被绑着跪在地上。
领兵百户宣布被抓的人是贼寇,就算是把这些人定了罪,然后便由士兵执行斩首。
现场并无人观刑,村民们躲在村中各处,生怕再被官兵给抓去了。
也只有没被流贼肆虐过的地方,村民们才会藏在村子周边,这要发生在河北人早跑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