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鹞启程了，一阵抖动后，平平稳稳地飞上青天。

在雁鸣飞的指示下，它首先是在低空飞一段，之后再慢慢攀升到高空的——那里气流比较平缓，也不怕撞上野生飞兽。

李承仁借着大鹞振翅的那阵抖动，假装醒了，翻开眼罩看看那个墨沁衣在搞什么东西。

于是，他俩的眼神直接对到了一处。

“你醒了。”墨沁衣缩回了脖子，略显尴尬。

李承仁肉揉眼睛说道：“这位姑娘，旁边还有好几个空位，现在已经启程，您自是可以挑着坐的，行动也可少些约束。”

墨沁衣讪讪地道：“不必了。”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你是谁呀，这样来教我做事？你为什么不坐远点，而是来让我坐远点？

李承仁的话很客气，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但他那慵懒的样子就是激起了墨沁衣的逆反心理。

连父母的话她都未必高兴听，这一个年纪比她还小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对墨家大小姐指手画脚的？

“你叫什么名？在哪个世家做武走的？”为了掩饰尴尬，她连续问了两个让李承仁尴尬的问题。

这些他都没事先想好，因为没料到会有人问。

李承仁思忖了一番，还是叫赵日天恐怕不妥。世家的话，自然不能举李家；梅家与李家交好，也不行；张家和李家不太对付，故意举之也不太稳妥……面前这位姑娘应该是其余四大世家之一的子弟，所以李承仁绝不能说自己是大世家的仆役。

他于是回道：“小人只是籍籍无名之辈，万不敢以下俗姓名，辱没了仙子您的尊贵身份。”

这话墨沁衣就不爱听了。

不想说便不想说，居然说这种听起来阴阳怪气的等级尊卑之话，实在是扫兴。

墨沁衣四下顾看，点了张隔音符，罩住了自己和李承仁。

李承仁觉得很是不妥，墨沁衣在这里用隔音符罩住他们两人，非常不合礼，恐怕要造成许多不必要的误会。

这世家大小姐怕是修了几年仙，便把家教礼仪的知书达礼这些全抛掉了吧。墨家虽是商贾起家，但帝国限商令废除后，他们曾祖父一辈也是出过大官的，后来渐渐成了有名的书香门第，她父母若是知晓女儿行为如此不检点，恐怕要伤心欲死。

不过，既然人家都不介意，李承仁更无所谓，损的只是她的名誉。

原本平静如水的墨沁衣稍显激动地说：“如今世道，任何人无论是什么出身，只要修行得道，都能超凡脱俗，扬名天下。少侠你如此年轻有为，怎么能妄自菲薄呢？我是耘州城城南墨家的墨沁衣，敢问少侠尊姓大名啊？”

原来是墨家的大小姐，怪不得气息如此水灵。

李承仁当下心想，明明前一刻还是哪家武走，这一刻便是少侠相称了，这个女人变脸真快。

既然人家都主动自报家门了，李承仁再避答也有失礼数。

“免尊免大，敝姓赵，名聪明，是耘州城陆家的走役，现帮老爷赶往外地办事。有幸得见墨家大小姐，带束我身，不便行礼，还请见谅。”李承仁弹了弹身上的定风带。

陆家是个不太受大世家待见的普通世家，和大世家交联较少。

好一个赵聪明，耳聪目明？

说是陆家的武走，却满口家教礼仪，糊弄谁呢？

墨沁衣笑着说：“少侠原来是陆家武走，没想到所晓礼数如此周到，竟还有些傲气在骨子里。”

李承仁心中一凛。

他听明白了，墨沁衣明示了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明明是个下人，却懂得那么多世家礼教。

看来不是所有人都是睁眼瞎的，这回确实是李承仁疏忽大意了。

十多年耳濡目染的东西，潜移默化到了李承仁言行举止的方方面面，凭借拙劣的演技很难掩盖得掉。

李承仁端正地坐了起来，得认真了，尽量把事儿圆回去。

他笑着回复道：“平日里多陪少爷游走，见的多了，听的多了，所以猴子也便学了点人样，望仙子莫要嘲笑。”

这个理由并不牵强，还是挺合理的。

任是自诩心境如水的墨沁衣，此时也有点不耐烦了。

还跟我装呢，我倒要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她不矜持什么淑女形象了，稍微凑近闻了闻，满意地说：“少侠平日里不是四处奔走吗？怎么身上会有一股桃花香气，莫非是帮着陆家小姐到李家的庭院里葬桃花？”

这墨家大小姐是属狗的吗？李承仁一时脊背发凉。

墨沁衣的这一波，乃是绝杀。

耘州城人人皆知，李家最爱桃花，唯有李家爱栽桃花，桃花是李家的标志之一。

李承仁要么承认自己常住李家庭院，染上了桃花香气，要么说自己和陆家小姐有染，染上了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气，真的是退无可退。

墨沁衣体质纯净，对于气息味道十分敏感，也因此才会很反感难闻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