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总是最有活力的，可是在这种吃不饱饭的情况下，也同他们的父母，那些脸上毫无生气的大人们一样有些疲软了。

老一辈的人经历过饥荒，因此他们也常常在晚饭上感慨自己以前的饥荒年吃不上饭的场景：

“当时，什么话都不想说，能感觉到的只有饿，话都不想说，先前逃荒的还能打鹿，打野鸡，吃草根，甚至到啃过路的树皮，后边赶路的连树皮都啃不到，想都别想，只好饿着肚子赶路。”奶奶温柔地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响着，一般还要在晚餐之后的炉火旁对着上天和白皇帝感恩一番。

夹杂在静默无声的队伍中，一名男孩格外扎眼。

其实论外貌，他长得并不算出众：和其他男孩子一样，棕褐色头发两星期没有洗，一顶稍微有些旧的皮帽子把耳朵一起盖住，脖子的毛巾遮住脸，被遮住的稚嫩的小脸上长了些许麻子，身上穿着朴素却足以保证维持体温的棉衣棉裤，身后背着自己的铺盖。长着这样面孔的男孩可以是某个领主和农家姑娘乱来产下的私生子，也可能是某个黑作坊的童工，可以风光的坐在马车上，也可以在酒肆卖面包......和其他人不同的原因大概是只有他一个小孩子没有其他大人陪在身边。

谟城暴动的时候，政府为了镇压叛乱，往将军所在的居民区扔了许多爆破物，虽然将军用自己的术法拼死抵抗，尽管如此仍是有一部分没有被挡下。

“喂，亚历山大，你说军老爷那边怎么乱哄哄的。”另一个男孩子凑过来，悄声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男孩冷哼了一声，颠了一下背上快要触地的东西。

雪白的雪地长时间注视的话眼睛会瞎掉，所以眼睛必须带着黑色的东西，这是从爸爸嘴里听说的，不过男孩觉得面前的雪并不刺眼，所以就没有带上妈妈给他当做生日礼物的护目镜。

“停一下吧，各位辛苦了。”一旁传来这样的声音，有的人解脱了一般往地上一坐，本来还算整齐的逃难队伍瞬间散的七零八落。

男孩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大摇大摆地坐到在雪地上，慢慢蹲下，放下背着的东西，站起活动了一下指关节。

和平时一样，几个身穿黑色制服军人拉着车子，车子上毫无疑问的是帐篷，柴火和食物之类的东西。男孩感觉很诧异，因为今天休息的时间格外的早，还没有到平时的一半。

“搭把手，卸货。”

今天也和前几天一样，除了几个真正热心的人之外没有几个人打算帮忙，都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拉来车子的那几位开始解开绑在车子上的绳索，揭开防水油布，一些物资就这么在冰天雪地里放着没人动。而那几名士兵看到这种情景也没有帮忙，牵着他们那些比人还宝贝的马兽就走了。

“请把这些东西安到这里来。”一个士兵这么说着，看到没有人动，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和其他几个愿意动的人一样搬动着东西。

多人帐篷如果凭着这几个人，支起一顶都成问题，可是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人都不动一下，搭一把手呢？

即使这么小，男孩也知道这些道理，可是这些比自己强壮了这么多的人怎么......

男孩绕开坐倒的一个个人，走到车子面前——实际上他的身高甚至没有车子上的东西高——将地上用来加盖一层帐篷的防水油布折叠好，搬起，一步步走到那名士兵所说位置。

那个士兵此时正在清除着支撑点的积雪。

士兵正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插进松软的雪地，往下探了探，直到整个前臂陷进雪堆里，有些许红光从他的军用护腕上闪出的同时，以他为中心的雪地，那层厚厚的雪开始缓缓下沉。

男孩按照那名士兵之前说过的那样，站在范围之外等着。

那层雪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慢慢消失，不一会便露出了冻得结实的土壤。在整个过程结束过后，男孩抱着怀中的布，走了过去。

那名士兵站起，好像很疲惫一样正在伸着懒腰，忽然发现自己身后出现了一个刚过自己屁股那么高的小孩子，先是本能地把手按在刀鞘上，然后松了口气。

“这个，放在哪。”男孩这么问。

士兵先是一愣，继而蹲下摸了摸他的脑袋：“感谢你对这支队伍做出的贡献，小朋友，不过这些重体力的活还是让大人来干好一点。”

男孩摇了摇头，接着一脸认真地对那名蒙着脸的士兵说：“爸爸和妈妈都说让我想办法活下去，你们救了我，艾比斯将军救了我，所以我想要为你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这个小孩倒是挺有趣的，那你家里......”士兵话没有说完，又笑了两声：“当然，帮忙搬东西是你能做到的事，不过你看，我们这边还缺这么多的人，所以你如果能喊动两三个那边的（士兵的眼睛看了看那边坐倒一片的平民）*堪沙斯粗口*的懒虫，我感激不尽，小朋友。”

“嗯，我尽量去喊。”男孩回答道，放下布，一路小跑回到了营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