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渠那场打架风波结束的悄无声息，没有在村子里传出任何闲言。尽管吴家和负伤明显，可现在的爸爸，他连一声都未叫过，又指望谁去给他讨回些公道呢。

虽然当时吴家和没有接受吴叶事后搀扶的帮助，但吴叶觉得他对她的态度好像不太一样了，比如上学放学路上或是校园里遇到了，他会和她打声招呼；割草的时候遇到了，如果天晚，他会主动帮忙背筐，送她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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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冬又去了。天渐暖，树的芽儿，地的芽儿随风而长，遮住了光秃秃的枝干，覆住了黑黝黝的土地，显出春色来。

吴庄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农田，这时节，油菜花开得灿烂，赶到阳光正好时，盛得晃人眼。

这天正逢周末，午饭后，奶奶出门了，爸爸也出门了。吴叶在厨房门前放了一张凳子，蹲在那儿写作业。

没多一会儿，前村的一个叔叔到了家里，“你奶奶呢？”到了门前他张口就问，语气很冲。

“出去了。”吴叶忙站起来小心回道。

“赶紧找去！我家里正接待亲家高兴着呢，你爸跑到我家去了，尽是胡闹，好赖不走了！”他越说越气，“不赶紧把他带回去，打出来个好坏，别找上门！”

吴叶忙点头应是，“我这就去找！”

她慌慌张张往外跑，前村的叔叔冷哼一声，也往家去了。

吴叶小跑着往自家地里去，半路遇到了吴家和，忙问他：“你见到我奶奶了吗？”

“见她好像往西北去了，你跟着看看去。”吴家和顺着油菜田，指了个方向。吴叶沿着小路往西北而去。

油菜长得太盛，吴叶人矮，遮了视线，她走了挺远还是未见奶奶。

“奶奶！奶奶！”她提高声音喊，走一段路，喊几声。

“叶子找你奶奶呀。”本家的小叔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他的爷爷和吴叶的曾祖父是亲兄弟。

“我看见了，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吴叶欣喜，“我要赶紧找到她，把爸爸带回来。”她一边解释，两条腿不停迈步，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他停下来了。吴叶疑惑看他，周围也未见奶奶，只有黄灿灿的油菜花，阳光之下，像黄金毯。

她心里着急，无心欣赏，“小叔，怎么不走了？”

“就在这了。”他笑着拉起她的手，他也急，我带你去。他拽着她拐进了油菜花地。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推倒了，他也倒下了，倒在她的身上。

天是蓝色的，深蓝色的，无际，附在眼上。光在动，天在动。吴叶什么也不明白。

黄花被压破了。

根叶上有毛毛虫，好多毛毛虫，好多毛毛虫……吴叶觉得满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越来越硬，越来越硬……她成了刺猬，那刺刺破了她的血肉，吸在骨头里。

天黑了。

天又亮了。

吴叶躺在油菜花下，从上漏下几缕光，她转着黑瞳，缓缓地看着周围一根茎，又一根茎，又一根，稀疏的，硌人的，歪斜的。上面那样体面灿烂，下面怎么会是这样？

她什么也不明白。

她抓着油菜茎，想站起来，它太脆弱了，居然倒下了，她也跟着倒下了。

眼泪簌簌落下，她无声地哭，脸上沾了土，她也感知不到。终于，她走出了油菜地，摇摇晃晃，像爸爸喝醉了酒。

她走得极慢，终于走到了东西向的大路，没了油菜花田。又走了一段，她看见了奶奶在不远处，“奶奶——奶奶！”

她的眼睛似天漏，泪水流不止。

奶奶转身了，她的视力很好，她看见了她的孙女头上的异样，脸上的异样，身上的异样。她放下手中的锄头，疾跑过来，大掌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面有惊慌与厉色，“谁干的？”

她居然只一眼就看出来了。

像害怕被开除，吴叶的眼泪瞬间凝住了，呆呆说：“小叔，大爷爷家的小叔。”

奶奶一把抱起她，用外衣紧紧裹住她，这一刻，吴叶感受到了温暖，课本上黑色文字描述的——温暖的港湾。

她哭了，放声大哭。

“别哭，别出声！”奶奶的一巴掌拍到她身上。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哽在喉头，头被外套包着，哭声就顺着气管回流，留在了她的身体里。

冷风吹来，港湾又不见了。

回到了家，进了院子，咣当一声——铁门关上；进了屋，吱呀一声——木门关上。外套揭下，吴叶坐在厨房一隅，她的小床上。

奶奶端来一盆水，拿起一块毛巾，脱了她的衣服，从脸到脚一一擦洗，过程像是雨来了，抢收场上的菜籽，很急，很快。

没有问她痛不痛，难不难受。

一切收拾完了，奶奶坐在床旁边的板凳上，沉默。

吴叶看见她的泪水，啪嗒、啪嗒、啪嗒……滴在地上。她难受而不知所措，她还有些弄不清小叔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