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完孩子的第二天,江南有些出血过多,头也昏昏沉沉的。医生来查房时,说要多留意多观察,又顺带给江南开了几盒治疗感染的药。
江南吃饭依然是个问题,无法坐起来吃,只能侧着身子,就着桌子淋淋漓漓吃。一顿饭下来,累得全身是汗。
姐姐妹妹都去忙自己的事了,病房里只剩下婆婆和江大壮,江南更是得努力自力更生。
有顿饭前,仰脸躺着的江南准备侧身子。婆婆突然走到床前,两只胳膊猛然下压江南的双脚踝,大声道:“看你会不会坐起来!”
江南一声惨叫,身子在条件反射中僵尸一样腾的坐了起来,她感觉到有东西从身体里汹涌而出,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在窄狭的产床上。摸了摸眼角,全是冰凉的泪水。医生告诉她,伤口开裂,重新进行了缝合。
这次走出产房时,江大壮在门口等着。他低着头,伸出手搀扶江南。江南躲开了,她吸了吸鼻子,把更多的眼泪吸了回去。
病房里,婆婆没事人似的哄着婴儿。江南扶着床壁,慢慢躺了上去,她合上眼睛,一句话都不说。
第三天,医生说可以出院回家了。
这天,江大壮的二姐江芬从外地赶过来帮忙。
婆婆说,要两辆出租车,她和儿子孙女一辆,让江南和江芬一辆。
理由是这样分开坐,司机看不出江南是产妇,不会多要钱。
江大壮瞅瞅江南,江南把脸转向了窗外。中午,阳光刺眼。江南拖着孱弱的身子,穿着带血的睡衣,一步步出了产房,朝大厅走去。
出租车还没到,一行人坐在了大厅冰凉的铁椅子上。
婴儿穿上了一身红棉衣,有人问是不是满月来打针?江南心里滑过一丝安慰,她受尽委屈,却生下一个眉眼齐正的孩子,这是老天对她的恩赐。
出租车先来了一辆,江大壮搀着抱婴儿的母亲上了车,绝尘而去。
江芬尴尬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她喃喃道:“江南,你别生咱妈的气,她老人家……”
江芬人如其名不霸道,懦弱善良。
江南没有说话。
又一辆红色的出租车到了大厅门口,江芬去搀江南,江南没有拒绝,她搭着江芬的手臂站起来,吃力地朝出租车那里走去。
家门前的路,挖开了大口子,修路中,车进不到院里。江南下了车。外面起了风,已经是秋天了,虽是初秋,万叶缤纷,江南却觉得满目荒凉。
有邻居在大门口坐着。见刚生完孩子的江南头上无遮挡,手脚露在外,又衣衫单薄,立刻乱嚷嚷起来。有个一楼的大姐迅速拿了单子出来,包裹在江南的身上。江南受不住,眼里滚出大颗大颗的泪珠来。
家在四楼,一级一级,江南终于上去了。江大壮开了门,江南眼神发虚,她急需要躺到床上去。
床垫子在阳台上晒着,床上是光板。见江大壮无动于衷,江南又来到阳台上,像只蚂蚁拖着一座山,把床垫一点一点拉到了床板上,随便铺了张床单,人再也撑不住似的歪到了床上。
婴儿开始哭闹,婆婆把她搡江南怀里吃奶。那艰难而下的奶,一滴得很长时间才能到婴儿嘴里。
婴儿的哭声提醒江南,她不能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