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琳又捏一把然后专注地打手电、专注地看那三人将鳝鱼篓放到半截身子长进了水里的柳树头下，等夜风差不多消散掉了脸上的热意时才另寻了话题开口：“怎么想到这样抓鳝鱼的？能行吗？你原来不都是钓？”，

“那天听老九叔说起了他早年被一碗鳝鱼汤救了命的事……那次他和几个战友在一次战役中被困山底，弹尽粮绝又多数失去了战斗力，老九叔也受了重伤几度失去意识，幸好战友当中有个会编这种篓子的人就用柳条编了几个，然后趁天黑从一个水洼子里抓到了鳝鱼，用一碗鳝鱼汤将他的命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坚持到了援军到来……后来老九叔就学了编这种篓子……周炳也学会了……”

“原来如此。”

“鳝鱼喜欢钻洞，这种篓子又有去无回……老九叔的念想，明天起了笼子给他熬鳝鱼汤……”

赵琳猛的觉得心底热乎成一片，不是为自己，是为了老九叔，“老九叔的腰膝和关节都不大好，冬天再这样怕是不行，我给他配点药，你给他弄条棉被。”

“好，”王明戈应的很快，“再给他弄件棉大衣。”

赵琳觉得这鳝鱼也能被写进历史的记事簿，不管怎样，至少南河记得，南河的这片芦苇也记得。

挖河、通沟、清水塘的大运动开始，男人挖，女人运，推车、排车、马车、牛车都用上了，热火朝天的。

李钧找大队长商量去周围大队借拖拉机，

“借来也没人会开，让人家的拖拉机手来，一天一盒烟还得管顿饭！”大队长自己皱眉抽烟，他又不傻，他也知道拖拉机干这活好使。

“队长叔去借吧！”李钧掏出一条好烟给他，烟是赵琳给他的，他都想不出这一对出门为何还带这个，明明明戈跟自己一样不抽烟，“用这个，借三辆，我和明戈、兆钦都会开。”

姜大队长：“……”

姜大队长就去了，又一次听话，走在半道上就自琢磨咋去公社说建房的事，三个小队长，小队长算个屁。

知青队，是单独一个队！不归他们任何人管。

姜大队长为那天自己脑子一灵光想出的主意高兴。人少？人少咋了，五个人里有三个会开拖拉机的，剩那俩还一个要开医务室，一个懂挖河通水，不像公社那个熊文书狗模狗样的拿个量杆东照照西比比到最后挖出来的河还跟狗啃的似的霍霍牙牙。这小伙儿，这小伙就歪头眯眼看了下说了声“往后三步……加深一尺……”嘿，沟就直了！

姜大队长腿上带了劲儿，除了借来三辆拖拉机还借来了一桶柴油。不是夏收也不是秋收，拖拉机放着也白生锈。

三辆拖拉机同时投入“战斗”，其余的人就只管挖泥、装车、卸车就完了，快了五倍不止！

晚饭后，大队院子陷入寂静。

老九叔背手过来，黑布衫子圆口布鞋，不像村里大多数的老人那样敞着怀，这位老人家每一粒扣子都系的仔细，头发白了大半腿脚也略有不便但精神矍铄。

在小凳子上坐了没几分钟就摆手，“你们开始练，我去外头守着。”

从头一天晚上，他偶尔走进来看见明戈教李钧使刀子起，就每晚都来，来了略坐坐就去外头转悠着放风。劝了他几回，老头死犟，转悠完回来还给几人讲这里的风俗习惯讲这里的人情世故，“九叔这是掂不动刀了，要掂的动早拎起刀子去山口上守着，宰了那群王八！暗处不知道有没有老鼠，你们乍来，有人想瞧个新鲜也保不齐，没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使坏，你们放心练！姜满囤是好人，就是没胆，得慢慢来……”

老九叔对姜大队长的评论同姜家奶奶说的一样。

赵琳去了趟屋里，快步出来，叫住重又背了手往外走的人，“老九叔，这是我配好的药，您放好，配多了不方便，这是十天的，您先吃着，十天后我再给您拿，每天饭后，用温水。”

“哎，”老九叔一手往外推，“瞎糟蹋东西！”

赵琳把药塞他手里，“好药用在您这样的老英雄身上才叫物尽其用，老九叔您放心吃，明戈说他能弄到原料。”

老九叔转开半个身，不想让几个看见自己的脸，摩挲着瓶子，顿了几息又哈哈笑，“赵丫头心善，老头子了都，行，行，吃，放心吃，老叔放心吃！”又训那边几人：“看啥看，开始了，开始了，别耽误功夫……”

“老九叔，我和您去——”周炳追上他，扶住老人家的胳膊，一老一少又开始绕着院墙一圈一圈的转。

两人今天练的是格斗，不是期望短期内提高多少功夫，主要是为培养默契。为什么“怂恿”姜大队长借拖拉机？就为了白天少出些力夜里有精神训练。

眼花缭乱，赵琳就趴树墩子上跟兆钦闲磕牙：

“……”

“青梅竹马就是从早到晚都耗一起？”兆钦问她。

“是啊，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写作业一起学画……”赵琳掰着手指头说的仔细，“不过明戈和六哥训练时我学医，这个不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