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天之后，他专门打听了姜棠棠是青夏哪个班的，好巧不巧，竟然还是本班同学。

他平时不怎么上课，当然不知道班里有什么同学，再加上姜棠棠大部分时间都是请假，所以俩人基本没碰过面。

现在知道了姜棠棠跟自己一个班，齐听燃破天荒的没逃课也没逃学，他一连在班里听课听了半个多月，就盼着姜棠棠哪天能康复了回来上学。

可惜，快一个月了，姜棠棠也没来。

齐听燃实在耐不住了，他去了医院，想看看姜棠棠，也想跟她道歉。

齐听燃的打扮一向不太日常，今天为了她，特意选了身白衬衫牛仔裤，争取把自己打扮成了个普通学生。

站在病房门口，房中只有姜棠棠一个人，她似乎在睡觉，姜父姜母不在，也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过来。

齐听燃就在门口等着，大约半个小时，她的父母仍然没有回来。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推开病房门，步子很轻的走到姜棠棠身边。

病床上的小姑娘缓缓睁开眼，见了他，露出一个柔柔的笑容，她轻声，“你是齐听燃吗？”

齐听燃怔住，但他很快回神，尽力柔和的点点头，“是我。”

于是姜棠棠又笑，“我记得你。你怎么来了？”

齐听燃懊恼得很，“我来看看你。还有啊，你记得我什么？”

姜棠棠细声细气的给他念叨，“我记得高三的时候，啊，就是上学期，你做政治课代表，弄丢了我的政治听写。”

“政治听写？”齐听燃愣了半天，这小姑娘，怎么记得的是这个？

“对呀，你不记得了吗？”

齐听燃大喜过望，“记得记得，那个，你怎么会住院啊？”

姜棠棠收敛笑容，“我身体不好，经常住院。”

齐听燃想，大概是因为那天她都是远远见他，加上穿衣风格区别很大，所以她压根不记得一个月前的也是他了。

这样一想，齐听燃就放心多了，但看着她毫无防备的笑容，齐听燃又很愧疚，斟酌再三，他将一个月前的事挑着告诉了姜棠棠。

齐听燃说，“对不起。”

他想，只要她平安，要他做什么都可以，毕竟本来就是他不对。

然而姜棠棠只是摇摇头，“没关系的。反正，我本来也活不太久。”

她这样一说，齐听燃更愧疚了，就想把心肝肺都掏出来的对她好。

在接下来的日子，齐听燃时常来看她，因为她的父母生意繁忙，病房里常常是她一个人和一个不善言辞的护工。

姜棠棠有时看着窗外蓝天，会说想看风筝，但她的身体情况又不允许她下楼吹风，于是齐听燃就会在一楼放风筝，放飞在她能看见的地方。

姜棠棠生病，有很多东西要忌口，她说想喝城西的豆浆，齐听燃询问医生得到首肯后，就花一个多小时跑去城西给她买豆浆。

再到后来，姜棠棠化疗脱发严重，剃了光头，她说还想穿裙子，齐听燃就花光自己的积蓄给她定制了假发，买了一条她喜欢的连衣裙。

齐听燃能赚钱的渠道不多，只后悔从前没能多省下一些钱。

他在尽全力对她好，他是真的喜欢上她了。

可惜……可惜姜棠棠还是没能熬过那个晚上。

齐听燃其实感受到了她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他努力的抓住她，可他就是抓不住。

在那天晚上，医生轻轻摇了摇头。

齐听燃坐在病床前，姜棠棠用力拽着他的手，从脖颈上取下自己常年戴着的护身符，她将护身符珍重的放在齐听燃掌心，说话时已经有些气息不稳，她说，“齐听燃，这是我从小戴着的，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了，谢谢你对我好，齐听燃，谢谢你。”

姜父姜母在病房门口默声哭泣，女儿的这一天他们很早就想到了，方才……也已经告别过了。

齐听燃握紧了护身符，也抓紧了小姑娘的手，他哑声，“棠棠，我什么也不要，你别这样，你会好的。”

“齐听燃。”姜棠棠已经虚弱至极，“以后好好学习，你不知道，我真的很想参加高考。”

齐听燃只觉心中酸涩，他死命抓着姜棠棠的手，“少说点话，你不是说想去北山的南祈寺看看桃花吗，快要开了，你再等两天，只要你身体好一点我就带你去看，好不好？姜棠棠你理我，你理我一下……”

小姑娘似乎是想摸摸他的脸颊，可抬不起手，齐听燃凑近，只唤她“棠棠”。

姜棠棠最后扯出一个笑，齐听燃听见她说：

“齐听燃，野狗也有家。”

医院仪器的声音骤响，齐听燃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肆意落下。

齐听燃曾将别人说他是野狗当做趣事讲给她听，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如今，她只想告诉他，野狗也有家。

姜棠棠，姜棠棠，姜棠棠。

……她不在了。

……

六月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