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官!”
一早的岁月颇为珍贵。
特别是被窝暖暖,让人不想起身。
可,我终究还是个道貌岸然之徒。
为了表示一下自己的光明形象,只在那五更天时,便就换上了一身的赤红官服,长发束起,才华蓬勃外露。
差役们总是口嫌心正。
昨夜里,还嚷嚷着什么“不做了”。
要“停工”。
要“辞位”。
虽然,我求之不得。
但没想到,他们这一大早,就给我带来了这么多丰厚的业绩。
又是我这废物。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是太难为他们了。
我迟早得给他们修点什么,以载功绩的捏。
“堂下何人。”
“所犯何事。”
“原告请说。”
“被告请说。”
“好啦,不要讲啦。”
“两位听我一言…”
屏风还是拆得不行。
乌泱泱的人群汹涌澎湃,一道道各色错杂的视线,盯得我颇为不喜。
可。
在其位,谋其政。
受点苦楚,挨点磨难,这,也是没得办法的事情。
“原告与被告斗殴,原告现在手断了,被告现在脚断了,一个是后厨颠勺的学徒,一个是拉车走人的脚夫,两人拒不和解,又各有过错,是吧?”
“那便全部打断手脚,以示公允!”
……
“原告家里养了十五只鸡,一个月内,都被被告给偷吃了,被告家里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天天混迹街头做浪荡子,也是身无长物,拒绝赔偿,拒不和解,是吧?”
“那便直接打断一只手…”
“算了。”
“万一是另一只手偷的呢?”
“两只都打断,以示公允!”
……
“原告说被告吃了两碗混沌,被告说只吃了一碗,两方争执不断,无人证,无物证,拒不和解,是吧?”
“你们这事情太小,你们自己去弄。”
“滚。”
……
“原告说他亲眼见到,自家媳妇在房内关门上锁,与被告共处一室,预计可有半个时辰之久,被告说他那是在与原告媳妇探讨学说之道,各执一词,拒不和解,是吧?”
“那此事简单,既然是探讨学说,那就叫那原告媳妇上来,与其背对,写一写那探讨的是何学说。”
“如若都对,那便让原告和被告媳妇一起,闭门探讨半个时辰学说。”
“如若是错,那,就一起上路吧。”
“当庭验证,当庭判决,以示公允!”
……
许是我效率太高的缘故吧。
这人,上午多,中午便已稀少,到了下午之时,已难有什么闲人上堂。
喧闹渐渐远去。
许多人本是抱着满肚子怨气来的,可见到我那快速而又无人质疑的判决后,马上,就变得相敬如宾,挽着手,一并出门而去。
毕竟还是有手的呢。
何必要去求那无手的痛快?
“呼呼…”
我坐在太师椅上,喝着那润喉的茶水,听见堂下案犯们一声又一声的撕心呼喊,好似歌功颂德之音,终日绕梁不绝。
只觉得他们满腔的称赞之意,真是溢于言表。
“今日应当再无事端,关门,放衙下班!”
太阳渐渐西垂山下,充实的一天,终将走完全程。
我叫了仅有的两个在职差役一起,与我挑水动手,把这个地上的肮脏污秽,尽数冲刷而去。
随后,落下门闩,安心归于后堂睡眠。
闭眼,睁眼。
明天,可能又是一个充满奇妙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