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还是仲春，彼时桃花正开，却未能采下一朵送给卿儿；这时已然仲夏，万物生花却落，怕是此生相见难。

夏夜的蝉鸣并不聒噪，至少它们还有做自己的机会，而笙儿却不知这时的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守在洞口的笙儿向下望着，困意袭身，眼睛迷离，眼帘即将拉下，这混乱的脑子里全是卿儿的身影。

这时一道白影飘进了笙儿的眼帘，霎时间点燃了笙儿的心，他猛地睁大眼睛，向山下望去。

一袭白衣在黑夜中尤为显眼，此时红豆已开，纵是这群山中黑夜再黑，那一团团相思豆也能在这幅画中占一席之地。那人儿就这样自山下缓缓走上来。

笙儿赶忙跑回山洞，急切地把手帕蒙在脸上，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不知何时出现的道士。

“笙儿，该给你看看我是谁了。”

留云道士说罢，便用手把自己的“脸”撕了下来。

原来道人一直用易容术伪装自己。笙儿的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他跌坐在地上，手指缝都在颤抖。

这眼前之人哪还是那仙风道骨的道士，竟是那已经去世的北玄宗宇文成疆。

“是时候该告诉你了，要不那个丫头该上来了。”

“你出生那年，就是我给你起的名字。我不是一个好皇帝，我每日醉心易经，向往道学，最是讨厌尘世纷争。”

“前不久装死也是想赶快脱离苦海，要不我那些孝子贤孙们也该想法架空我咯，甚至是弄死我。”

“我用了一辈子学习天地运转之道，这世间每一个即将发生的事我都可以预料到。”

宇文成疆看着眼前呆呆发愣的笙儿不禁哈哈大笑。

“很震惊吗？那如果我再告诉你，你的卿儿叫宇文留云，你摆脱了一辈子驸马名号，最后爱上的还是个公主，你又该作何感想呢？哈哈哈哈哈哈……”

“你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制止这一切呢！”笙儿生气至极，这种被命运玩弄的感觉让他十分愤怒，已经全然忘了眼前之人是北玄宗。

“一阴一阳，无终无始。终者自终，始者自始。快去吧，她该上来了”

话音一落，玄宗便从笙儿眼前消失了。

笙儿此刻还沉浸在一轮接一轮的震撼和愤怒中，他想着这些年的经历，恍然如梦，这一梦就是十年。

脚步声渐近，笙儿的心跳声也愈大，最后震得他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晃着身子走向山洞外。

“卿……卿儿。”声音越来越小。

“你为何戴着着这手帕，也自知自己见不得人吗？”

“我……你为何知道江边之人是我？”

“那你为何知道舟上之人是我？”

“因为我永远忘不了你的气息。”二人此刻异口同声。什么都可能改变，但相爱之人不管相距多远，不管多久未见，都能在熙熙攘攘里一眼看见属于自己的人。

笙儿看着眼前的卿儿，她就在自己面前，那个想了十年的人，此刻竟如此真切。

卿儿望着那曾经的青梅竹马，那个事事替自己出头的陆哥，此刻就在对面。

此时一阵风吹来，吹动了山间野草，吹得树上红豆噼啪掉落，吹得卿儿头发飘摇，聚成瀑布散成飞星，吹得两人衣摆起伏，吹得两人眼眶渐红……噫，哪来的沙子？

“陆离笙，你说从未拥有和得而复失，哪个更令人痛苦？”

“我……”好不容易打破的平静，此刻又是一阵戛然。

“卿儿，我有好多话跟你说。”

“我不想共你说，我早已经说过我心无留恋，更何况我现在是为人不齿的妓女，怎敢高攀驸马爷。”

“卿儿，让我看看你吧。”笙儿央求着，他看着眼前同样戴着面纱的卿儿，只想再看看那曾经的人儿。

“你不也是此般不真诚吗！”卿儿怒视着他，瞥向那个手帕。

“我摘。”话音一落，笙儿便将手帕扯了下来，扔了出去。

卿儿看着面目全非的笙儿，大笑着说：“苍天有眼啊，能狠狠地惩罚这负心人！”

她可能都不知道，她的泪水早已经盈满了眼眶。

“卿儿别哭，为了我不值得。”

卿儿连忙将脸别了过去，生怕笙儿发现自己通红的眼。

此刻凛冽的风在山谷间回响，正好将卿儿的面纱吹了下来，那面纱在空中飞舞，最终挂在了红豆树上。

“卿……”笙儿看着卿儿再也忍不住了，从山顶上冲下来抱住了卿儿。

卿儿也不是原先的卿儿了，她的脸上此时遍布着横横竖竖刀疤，容貌尽毁。

卿儿终于将抑制的情绪宣泄出来，大哭着痛诉，口齿已然含糊不清：“吴德送我去青楼那天，我就把我的脸割烂了，这样就没有男人愿意接近我了。”

“曾经的我以为吴德是好人，以为他是全家留下的希望，直到他把陆府改为吴府，直到他禽兽般地夺走我的清白……此后我活着，都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