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庵不方便住男人,此处离前些日子住的庄子不远,山伯、张郎中留在庄子里,朱七白日在尼姑庵附近的树上,若有事,夏侯鸢一声大喊,他便能赶到。
好在,除了住进来当晚有一队官兵来问了几句,被老尼姑三言两语打发了,再没其他人来。
之前有山伯和张老头给小白擦洗换药,夏侯鸢一个姑娘,只需坐在院里望天。
如今没有别人,也不能让小尼姑搭把手,伺候小白这件事,夏侯鸢少不得亲力亲为。
虽说是将门虎女,毕竟已虎落平阳,寻常女子没受过的苦,没遭过的难,这几个月她都一一挺过了,还险些去掖庭为奴为婢。
如今沾了小白的光逃出生天,按夏侯氏恩怨分明的家风,伺候人家几天也是应该。
只是……业务实在不熟。
第一个难题是脱中衣。
夏侯鸢虽然堂哥数不清,军营里也没少见将士打赤膊,脱男人裤子还是头一遭。
好在第一次脱时小白昏迷不醒,一丢丢的尴尬和脸红在看见一片血肉模糊时全消失了——反正也看不太出来啥是啥,哪是哪。
可第二次小白清醒了,一双世间最清澈纯真的眼睛里满是惊恐,夏侯鸢总觉得自己在欺负一个无辜可怜又无助的孩童。
“放手!” 夏侯鸢扯着小白的中衣,但不敢用力。
小白趴在床上,两只手裹得像白萝卜,仍倔强地用仅能活动的拇指勾住中衣,不让这个小太岁扯。
“放手!已经三天没涂药了,你是不是想全身留疤,变癞蛤蟆!”夏侯鸢生气喝到。
“无妨。” 小白被惊的气息不稳,虽没了记忆,但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不能随便让人脱衣裳还是多少知道的。
“有妨!我冒着被人抓回大牢送去做奴婢的险找回来的神药,今日你必须用!松手!”
啊,小白一声痛呼,断了的手指被震一下也是钻心的疼。
疼的泪水汪汪的桃花眼满是委屈、痛苦和无助。
夏侯鸢心里内疚,口里说着抱歉,手上一点没迟疑。利落扯下小白的中衣,拆开绷带,露出血肉翻卷伤口狰狞的下半身。
“奇怪了,我夏侯家的神药怎么不灵呢?”前些天还嘲笑张老头的药面子没用,谁知她拍着胸脯保证效果的神药也啪啪打脸。夏侯鸢心下实在疑惑,便端详着眼前渗血的伤口,小心戳了戳。
小白将脸埋在褥子里,无力反抗,如一条砧板上的鱼。
这样被一个小丫头端详下半身,分明方才毫无血色的脸,红到了耳朵尖。
第二个难题是穿中衣,这个难题只出现了一次。
夏侯鸢在几经周折、第二次扯掉小白的下衣时,弄得小白受疼,自己受累。为避免衣料磨蹭他的伤口,更为了避免下一次费事,夏侯小太岁决定,干脆不给他穿了,盖一条被子了事。
小白没力气与她争辩,人为刀俎,鱼肉只能继续趴在床上受气。
一个时辰后,夏侯鸢端了一盆红红的水出来,蹲在禅房门口长吁短叹。
“阿弥陀佛,施主的姐姐的下红之症,还没好转吗?”
夏侯鸢抬头,见是智空儿。
这小尼姑也是命苦,生在青黄不接的年月,隔三差五闹一次兵灾旱灾的,乡里就饿的人吃人。好歹被父母拉扯到七八岁,面黄肌肉,脑袋上飘几根枯草一样的黄毛,一石黍子就给了邻庄的富户做童养媳。
本指望好歹吃上饱饭,谁想到了人家里,头一天带小相公去玩,小相公就出意外死了。
婆婆恨得眼睛出了血,一天三顿往死里打她,还不给饭吃。
碰巧老尼姑被她家找去做法事,见这孩子被打得可怜,编了谎话,与她婆婆说,必得舍了这个媳妇给佛祖,替小公子修一辈子佛法,才能让小公子脱离苦海。
小公子脱没脱离苦海不知道,这丫头反正是脱离了苦海。
跟着老尼姑修行了七八年,思想上修到什么境界尚且不知,体型上与我佛已经接近。
夏侯鸢抬头见智空儿咧嘴一笑,竟恍惚有看见弥勒降世的错觉。
“奇了怪了,都快十日了,怎么伤口就是长不上?” 夏侯鸢拍拍身边。
智空儿领会,扑通坐下: “许是产后虚弱?得补补?你阿姐每日只吃些野菜羹和稀粥,亏了的身子怎么能补上。”
“有理!” 小白从被救出来,就没正经吃过饭,一天两碗药也是自己威逼利诱才喝干净,稀粥只喝半碗就不张嘴了,多吃一口就哼哼腹痛,团团都比他吃得多。
能不能让你师父给杀两只鸡炖了?”
“阿弥陀佛……出家之人戒杀生。”
“那我杀,你们帮我弄两只老母鸡。”
“施主,如今这世道,没有饿死已经是幸事,哪里去买母鸡?”
“那你刚不是白说?” 夏侯鸢乜斜了小尼姑一眼。
“.……”
“施主,我听人说,鸽子汤大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