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杂沓，门被开了半截。一瞬间，光亮毫不犹豫地钻进屋子，显得之前的漆黑格外突兀。乍一眼看，捕捉不到人的身影，只能听到一阵忽强忽弱的呼吸。

一双脚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的障碍，那布满碎玻璃的大理石瓷砖，除了承重，还分担了主人的情绪。直到走到厚重窗帘与床沿的夹缝间，坐着一个抱膝的女孩，微微垂眼，不知道脑海里在开花还是在下雨。

“芷乌，想不想和小时候扮演公主一样，来一次不一样的体验？”典型的开门见山，甚至丝毫没注意到冰凉的地面会让女孩着凉。或许，早已见惯了这番模样。

回应而来的是海上明月般的寂静。甚至让说话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只是在心里演习，压根没有把话说出口。

“我亲爱的妹妹，黑暗会使人腐朽，让大脑滞顿。你真的能狠下心让自己一直坠落到深渊吗？已经快到谷底，有绳子在等你，你该拉一下的。”

“灾星，不需要关注。”刚刚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女孩微微张了嘴，声音却嘶哑如迟钝的刀锋。

“傻妹妹，你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携着福气来的。你有思想，有意识，能欣赏万物的不灭与热闹。我知道有些事压抑在你心里，或许系这个结绳的人也有自己的苦衷。被困在这种日子，让姐姐很心疼，你该追求自己的人生，追求属于你的爱。”

女孩听了她的话，冷呵了一声，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你在同情我吗？从未得到爱，又何谈辨别？”她的声音很脆弱，就像生了锈的古铜。

姐姐的眼里倾泻一片水光，“我恨我自己和你一起出生，我要是大你几岁，更成熟一点，或许就能保护好你了。”

“如果你只想跟我讲无味的往昔，那现在就出去！”逐客令说来就来，相当不耐烦的样子。“络闻，你心里最清楚，你没有权利管我，也没有义务。想怎么样，叫她来！”

姐姐无奈的叹了口气，悻悻地离开了。脚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屋里砰的一声响，是什么被撞碎了。玻璃瓶和地面比硬度永远不能赢，一下就炸开了花，然后四分五裂。姐姐心里发出一声悲鸣，却什么也做不了。她知道，妹妹只会比她更心碎。

两个人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可是姐姐一直觉得，妹妹的一切开朗都被什么无情夺去。她好像失去了欣喜、兴奋、大笑的能力。只有沾着泪水的睫毛，和一双疲惫的眼睛，大概是哭累了吧。

她下了楼，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机里传来的吵嚷广告让人心烦意乱，她觉得，丝毫没必要借助这种工具让死气沉沉的家热络。拿起遥控器，直接就关掉了。

母亲也正巧从房间出来，往沙发那边走。

“妈，我劝服不了妹妹，您自己去谈谈吧。”络闻眉头轻轻皱起。

“孩子，这件事不用你操心了，我想想办法。”她转身向楼上而去。一路上相当不自然的摆弄着手指，好像在沉思。

屋里依旧是黑乎乎的。大概是房间主人觉得，光像一切美好的东西那样，太刺眼。另外，黑暗给人安全感，除了自己，谁也不知道她在流泪。她像刚和猛兽打过一架的小动物，默默地在角落舔舐自己的伤口。空气的一切沉默，都是韬养。

可是，连这份安静都不是随心所欲的占有，拖鞋踏着地板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结界。芷乌知道，是她来了。

这幅场景她已司空见惯，厚重的窗帘好像成了女儿的生命，上次她想拉开，却被巨大的愤怒席卷。她也无力做些什么，只能拿着扫把，把地上的碎玻璃拾净，把水渍擦干。

“芷乌，妈妈希望你能去体验一下大学生活，你有什么想法呢？”“想把我从这个家支开，也不必这么迂回吧？”“孩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妈妈心疼你，每天置身漆黑的屋子里，胡思乱想。妈妈想让你感受一下外面的世界。”

她听到这个回答甚至啼笑皆非。早干嘛去了？带来苦难的根源，还不是面前的这个女人。她那颗柔软的心好像在渐渐变得刚硬，但依旧会被错杂的情感侵袭。

芷乌冰冷的回应着，“不管你什么意图，我有条件。你同意了我就成全你。”

“好，你说。”母亲的声音中夹杂着三分痛快，四分不安。担忧地望向芷乌。

“第一，往我卡里转五百万。第二，我在校期间，不对外宣称有父母。第三，禁止和我联系，唯一的方式是发短信。”她故作从容地把条件摆布清楚。

屋子里沉寂了一会，两个人都若有所思。但母亲好像暗暗松了口气，大概不是她想的某些可怕条件，所以松弛了些许。

“孩子，妈妈能答应你的这些条件。不过相对应的，你也要同意妈妈的三个条件。你每周必须见一次心理医生，还有，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和你姐姐联系。另外，你要拿到大学毕业证和学位证。丑话说在前面，没做到的话，不保证卡里的钱能用。”

“好，可以。事谈完了，你可以出去了。”风轻云淡的言语，没有一丝感情掺杂。

女儿像领地的王，丝毫不许他人踏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