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灾变的第一天，这一天把很多人都推向了一条阴暗的道路，只是当时并没有人能够意识到前途的惨淡，而一直到他们一起经历过生死之后，关林才明白为什么这个黑暗的上午，朱莉会毫不犹豫地掉头送自己去机场。

但这一天去机场的高速公路注定充满的曲折。

机场高速上的车流量越来越大，单单这么一条高速公路，这么一条双跑道的机场，即使饱和运行也很难支撑这个城市哪怕百分之一的人在同一天撤离。

有人想在高速公路密集的车流里杀出一条路来，最终造成了多起事故，只需要几台十几台车，就能让高速公路像肠梗阻一样彻底瘫痪。

当车流彻底被堵死，漆黑天空的压迫又迫使更多的人把车开上了应急车道，于是清障车再也无法到达现场。

公共秩序部门拼了命想要疏通公路，但梗阻的高速公路没有给救援车辆留下任何缝隙，于是他们只能在最近的出口设置路障，分流后来的车流。但分流到快速公路上的车流一样把通往机场枢纽的蛛网一般的道路堵死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关林和朱莉坐在车里动弹不得。周围全是车，路上全是观望的人。然后天空中响起了直升机的轰鸣声，橙红色的重型救援直升机现在成了高速公路唯一的救命稻草，但几台直升机要把堵路的车辆吊走，仍然需要许多时间。

路上喇叭一片，也已经有人开始放弃驱车，改用徒步的方式向机场前进。

距离起飞已经不到三个小时了，而他们距离机场还有十八公里，关林终于决定下车，加入这场机场半程马拉松之旅。

朱莉见状也下了车，在后面喊他，“你跑着去机场啊？”

“不然怎么办？”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机场跑去。

他们这个二人生存小队甚至还没有正式成立，就已经要面临瓦解了，她看着关林那个速度，心想就算他跑得到机场也办不完登机手续，眼下这高速公路已经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停车场了，她索性也把心一横，也尾随关林而去。

两个人在充满了车灯照耀的且嘈杂的高速公路上穿梭前进，但这半程马拉松障碍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关林面红耳赤地冲进航站楼，找到值机柜台想办理值机时，航空公司的空服员也只能保持着微笑，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失望地趴在柜台喘气，后背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同样面红耳赤，头上还隐隐约约冒着热气的朱莉。

“改……”她费力地又喘了一下，“改签啊，几大千块钱打水漂啊？”

空服员听见了朱莉的话，又补充道，“最近这几天运力比较紧张，已经不能改签了。”

看着满脸失望的关林，空服员也只能是一副官方的爱莫能助的表情。

机场航站楼里的手机信号比之前好了很多，网络此时也部分恢复了，虽然很慢，但好歹能连。

他看了一下回家的航班，一个月以内的票都没了，只好无奈地尝试给妈妈打电话，这一次倒还好，很快就接通了。关林把机票的事情解释了一遍，妈妈却只是说，“回不来就回不来吧，在那边一个人照顾好自己，不要乱听谣言。”

他听完只说了一个“好”字。

想离开这座城市的人很多，而他关林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窗明几净的航站楼，和航站楼里井然有序的氛围似乎带给他许多安慰，心里的焦虑减去了大半，而朱莉正抱着双臂站在一个自动值机台边上看着他，她的脸上带着微笑，沉静又和缓的微笑，好像也在说，“没事的，你也不是一个人。”

“你接下来怎么弄？”朱莉问他。

“老家回不去了，”关林又看了看玻璃幕墙的外面，长吁了一口气，“总得做点准备吧。”

“那行，走吧，回去找我的小红车。”

航站楼外的匝道，不断有车开来，但令他们感到安心的却是机场大巴，依然正常运行着。

天空中看不见飞机，飞机引擎的轰鸣声却响彻天际。机场广播除了播送航班信息以外，还反复循环播放着紧急通知，广播里和缓的女声用同样和缓的语气一遍一遍地宣布着，“目前电力设施以及通信设施运转良好，请市民们保持秩序候机，市灾情应急指挥部已经启动了应急预案，将在各大商超投放物资储备，请广大市民适量采购，按需存储。请在家中备好必要的清洁饮用水以及收音机……据天文台最新的观测数据，此次异常日全食将很快结束……”

“真的会很快结束吗？”关林问朱莉。

朱莉两手一摊，“我不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