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古老昏黄，将黑暗的小屋点亮，少年蜷缩颤抖的身体立马便被包裹在暖光之中。

男人握着烛盏，自光中向他走来。

“又做噩梦了？”

苏意尔随手将烛盏放在床前的木桌上，笑望着阿耶萨。

阿爸的笑容温和而慈祥，阿耶萨晶亮的眸子中恐惧逐渐消退，羞愧爬上脸颊。

他低下头以几乎不可察觉的幅度轻点了点。

“哈哈哈，我的小阿耶萨，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宽厚的手掌拍在阿耶萨的脑袋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从掌心传递过来。

阿耶萨抬起头，映在烛光下的小脸清秀而苍白，他抿着唇道，

“阿爸，黑暗很可怕！”

苏意尔从床榻边站起，望向窗外依旧漆黑的的世界，缓缓说道，

“蛮荒是一个寒冷的地方，黑夜比白天要长，雪花比棉花还大。积雪覆盖的地方，连野草都不会生长。牧民们出去放牧，牛羊还没走过香格拉的原野，天幕便已经垂下。这是个连阳光都不愿过多停留的地方！”

“可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我们祖辈世代在此居住了数千年。蛮荒的孩子们，都是在这样一个个寒冷的极夜中成长，黑暗对我们来说，就像是喝水吃饭那样普通。所以阿耶萨，不用害怕，黑夜就是我们的家啊！”

“可是阿爸，在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抓不到，那么冰冷，那么漆黑，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阿耶萨扬起脑袋，澄澈的眸子中映着阿爸染尽沧桑的脸。

“或许可以等待！”

“等待什么？”

“黎明必然撕开暗纱，晨光终将照亮黑夜，我们一直在守望光照进来的地方！”

苏意尔的目光蓦然间变得锐利，他望着纱窗外无边的黑暗，视线逐渐湮没在不知名的远方。

阿耶萨探出头，顺着阿爸的目光望过去。

黑暗像是一只巨兽，吞没了所有，木桌上烛盏射出的微光还未散出窗外，便被阻挡在纱帷之中。

地平线的尽头，黑暗蛰伏，黎明未至！

阿耶萨仰着脑袋问道，“阿爸，等不到呢？”

“要有耐心，阿耶萨，要时刻怀揣着勇气，等待天光破晓的勇气！”

苏意尔转身坐回床榻边，阿耶萨将被袄拉开，将阿爸裹了进来。

父子二人靠在一起，在黑暗中等待着未知的黎明。

“阿爸，还是没到呢！”

过了一会，阿耶萨侧头靠在阿爸肩头，略显纯真地问道。

苏意尔眼中有着异色闪动，他伸手拍了拍阿耶萨的肩膀将他扶正，然后走到木桌旁拿起那只烛盏，向着阿耶萨说道，

“如果没能等到，阿爸便为你点一盏光！”

阿耶萨将手慢慢爬向烛盏，烛光温软而炽烈。

十六岁那年，他伸手虚握住那朵孱弱的烛火，感觉手中握着整个世界。

“嗯！”阿耶萨高兴地点了点头。

“呵呵！”苏意尔嘴角露出笑意，拍了拍阿耶萨的脑袋，

“好啦，阿耶萨，既然醒了，就不要赖床了，阿爸今天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什么事啊，阿爸？”

阿耶萨将一件羊绒织的毛衫穿在里面，又将一件皮甲在胸前扣好，然后穿上那条黄色豹纹的宽厚长裤，套上深筒带绒的雪地靴，从床头跳了下来。

“外边冷，把这件袄子也披上！”

苏意尔将挂在墙上的那件厚厚的狐裘白袄扔给他，捏着那盏微弱的烛火率先走了出去。

阿耶萨穿好带毛绒的锦缎外衣，又将白袄披上，跟着阿爸走出小屋。

他原本的身躯瘦瘦小小的，可在众多衣物的包裹之下变得有些圆滚起来，即便如此，他脚下的速度却没有丝毫迟滞与减缓。

这样的装束他早便习惯了。

阿耶萨打小身子就弱，受不得寒，即使是在偶尔才有的暖阳天里，身上的衣物也不会少于3件！

院子里有淡淡的馨香缭绕，一朵朵或白或紫的小花在角落里孤独而勇敢的盛开着，这些都是西娅种的。

她种的时候任性而随意，花的种子被她胡乱抛洒，就像生命毫无预兆的降临在各地。

阿耶萨当时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些都种到一起，这样不是更好看顾？

西娅说那多没意思啊，生命本就该充满未知和惊喜。

我将它们四散在大地里，来年开花时，我会惊喜的看见它们盛开在各个角里，这便是相遇啊！

阿耶萨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温暖的笑意，西娅的脑海里总是有各种奇形怪状的想法，每个想法都关乎世间的美好。

苏意尔握着烛盏走在前面，此刻天仍未亮，微弱的烛光照在院子的圆石小径上，阿耶萨看到前路铺上了一圈柔黄的光。

阿爸走到院门口，拉开有些陈旧的木门，朝着院外走去。

阿耶萨紧跟在后面，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