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还能说什么，话都让恬棠自己说了。

他也没想到，看似阳光的恬棠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往，想着自己之前的猜测，他哑然失笑。

果然，脑补是病，他病入膏肓了快！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加上堵车，他们走了一个半小时，这么一趟折腾下来，已经是中午。

两个人在村口下了车，顾泽再一次刷新了对贫穷的认知。

这个村子看起来灰扑扑的，到处都是平房，区别也只是房子看起来结实点儿还是看起来像危房而已。

恬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长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吧，不好意思啊，我们村的条件确实差了点。”

在顾泽看来，这已经不是差了点儿，这是差很多。

但看着恬棠并没有什么嫌弃的意思，他也不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给人添堵就是了。

“确实是第一次，还挺有意思的。”

他敷衍了一句，跟着她往里走。

左拐右拐之后，第三次进入一条巷子，顾泽苦中作乐地想着，如果恬棠要把他骗来卖掉，这环境确实可以。

方向感不好的人在这儿转这么两圈，估计太阳从哪边升起都分不清了。

“这里原本是我们家来着，现在卖给别人啦！”

路过一处看着还算齐整的房子时，恬棠随手一指，忽然看着门口的一小圈韭菜叹了口气。

“原来这里种了一棵银杏树的，看来立成叔不喜欢。”

“立成叔是买你家房子的人？”

顾泽无所谓是银杏还是韭菜，只是看着恬棠失落的样子，顺口问了一句。

“嗯，是本家叔叔。”

恬棠依旧没多高兴，拉着顾泽又转进一条小弄堂后，才压低了声音，小声抱怨。

“立成叔坑我爸呢！知道我们家等着用钱，可劲儿压价，我们家那房子是不值钱，但也不至于就卖一万啊！”

想到当初卖房子的事儿，恬棠就窝了一肚子火。

偏偏她爸老实惯了，村里人都知道他好欺负好说话的，一群人合着伙儿来坑她爸！

“那正常卖的话，你们家能卖多少？”

顾泽还是第一次看见恬棠生气的样子，有点好玩，还有几分可爱。

像一只羽毛从心口掠过，带起了丝丝点点的痒意，又消散无形。

“唔……一万五到两万吧。”

五千到一万的差距。

顾泽觉得这钱不多，可一想到总价，和当时恬棠家里的情况，他也没来由地厌恶起了那个立成叔。

都是一个村的，还是本家，就这么坑人，属实不应该。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叔叔阿姨回村还有地方住吗？”

顾泽自从知道恬棠家里的事情后，就觉得自己忘了什么，这会总算想起来，他忘了问恬棠的父母回村以后住在哪里了。

“可能是在大伯家，也可能是在三叔家，挨家看看吧，我爸也没说清楚。”

恬棠不怎么抱希望，还是那句话，大伯母不喜欢他们家人，就算勉为其难在大伯的要求下，让爸妈住过去了，也不会给爸妈好脸色看。

这样的话，那昨天爸妈肯定没有好好休息。

她握了握拳，小声嘀咕：“我们家和大伯家不是很亲近来着，如果一会我跟我大伯母吵起来，学长你帮我拦着我爸妈哦！我爸总是不愿意让我和大伯母吵架。”

她皱了皱鼻子，不太高兴，只是碍于那是她爸，更多过分的话，她说不出口。

“好。”

顾泽抿了抿唇，淡淡应下。

感觉很奇特，是在他人生前二十二年里从未体验过的家长里短。

从小父亲外派，他和母亲在首都生活工作，母亲是大学教授，每天都很忙，忙着科研，忙着带学生，偶尔闲下来关心得也是他的学习成绩。

再大一些，他知道了父亲的工作内容，也给自己立下了志向，他要和父亲一样，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之后，他便一心向着目标努力，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么多年，他和父母两边的亲戚都不算亲热，父亲也因为工作的原因，刻意和家里人保持了距离。

否则他们家现在也不会还住在水木大学的教职工宿舍了。

除了从未体验过的未知生活在催促着他，他还隐约觉得，现在的情形像极了未来的某一天，他陪另一半回娘家。

他的另一半应该也像恬棠这样，叽叽喳喳和他说着家里的人际关系，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关系不好，谁喜欢占小便宜，谁又有钱看不起人之类的。

那是充满了烟火气的日常，是他们家永远也不会有的生活。

恬大伯家的门口还算宽敞，旁边停着一台马卡龙色的五零电动车，可可爱爱的。

开着的大铁门一眼能看到屋里的情形，床上坐着几个中年女人，恬棠一眼看出了中间坐着的她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