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四面八方传来了堪称噪音的带着丝丝电流杂音的喇叭声，甚至连方悒身后所靠的墙壁都因这声音而微微颤动。

“Mr.Rabbit?”

方悒身旁、从他的头顶，倚在墙角的那人低低呢喃了一句。

啊，是那个男人。方悒的脑海中瞬间划过之前看到的男人的形象，和他刚才的声音联系了起来，低沉、漂亮的口音，像是奏鸣音色最为醇厚的低音提琴。

心跳的跳动沉重了一拍，方悒的胸腔似乎也随着男人的声音共鸣，回应了方悒恍惚了一瞬的心情。

这应该算是礼尚往来，方悒想，是还清了刚刚自己那一声“抱歉”泄露的身份。

现在他们都清楚对方来自哪个国家了。

方悒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更重要的一点是“让一让”和“降临”——

“那么，现在，伟大而英俊的兔子先生要降临了！”四面八方再一次传来那不明的广播声，而这一次，那声音中明显有了阴恻恻的笑意。

“三？”

“二？”

“一！”

“砰！！”

离方悒稍远一点的人群中爆发出男男女女惊恐的尖叫声。

方悒闻到了血腥味。

他真的、真的，很不喜欢。

从淡，到浓，到几乎全身都被血腥味所笼罩，再到像是整个人沉进了血池，将要逐渐被迫溺死其中，鼻腔、喉管、酸涩的双眼，变得粘稠的空气。

方悒下意识地向身边的男人靠近了一点点，试图用香水味冲淡一些血腥味，直到鼻腔涌进一丝熟悉的甜腻，他紧皱的眉头才舒展了几分，像是一条将要干死的鱼，竭力汲取着最后一点生命之源。

随即他发现，男人方才似乎是有点想要干呕的。

方悒觉得有点好笑。

房间中央亮起灯光，灯光下坐着一只粉红色的毛绒玩具兔子，约有三米高，身子占据了房间的五分之一。托了灯光的福，方悒终于能再度勉强看清周围的人了。

“为什么，我没有听到大家的欢呼声啊！”兔子先生的嘴角几乎能够咧到它脸的两侧，没有作为玩具兔子两颗标志性的大门牙，反而露出一口尖刺般的黄牙，而兔子先生的屁股底下，是一滩残肢、脏器和血水——那些没有注意提示的笨蛋或没有及时躲开的倒霉鬼们。

房间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方悒很想鼓鼓掌倒是真的，但他从来都不是出头鸟，他将两手背在身后，盯着脚下满是尘土的地面看。

“嗯——？”兔子先生侧着脑袋，装出一副努力倾听的样子，它拉着长腔、一字一句道，“兔子先生好像真的没有听到欢呼声啊——”

看来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了。

轻轻叹了口气，方悒刚要抬起胳膊，却听到身旁“啪”的一声。

方悒震惊地转头看向他。

男人没有看方悒，只是远远地盯着那只毛绒兔子。

“咦，兔子先生好像听到了呢——但是还完全称不上热烈啊！”兔子先生黝黑的眼珠在圆形的塑料壳子里转了两转，似乎往方悒他们这边瞥了一眼，说不上是愉悦还是厌恶。

“啪。”

方悒也拍了一下手掌。

看来“欢呼”并不会带来什么惩罚机制，方悒在心里试图为自己不经思索的冲动做出合理的解释。他抬头看了一眼男人，却发现男人像刚才的自己一样，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方悒心下顿时愉悦了不少。

“Are you serious？（你认真的吗？）”他无声地说着唇语。

“Yes？（当然？）”方悒应着，抬头凝望男人那双墨绿色的瞳孔，他向来神色都是一样的淡漠，但现在眼中是一片认真。接着方悒立即偏过头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房间中央那只兔子。

兔子先生猛地跺了两下脚，于是他脚底的残尸愈发支离破碎，像方悒这种处于房间最边缘的人，都能够清晰感受到地板剧烈地震动。

“再热烈一点！再热烈一点！！”

兔子先生吼了起来，声音像利刃一样几乎要刺穿方悒的耳膜，他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

本来方悒就是个对声音特别敏感的人，大概多少沾点神经性衰弱，此时乍一听到这么尖锐的声音，他的头立刻就痛了起来，浑身难受，脑子里紧绷着一根弦，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方悒甚至想，要不他就不装什么新手，直接把那碍眼又碍事的兔子杀了得了。

自此，人群才稀稀拉拉地响起鼓掌声，到最后踊跃成一片掌声的浪潮，此起彼伏，兔子先生的尖叫声也在掌声中渐渐暗淡下去。

方悒终于松了一口气，随着人群鼓起掌来，态度上极其敷衍，而他身旁的男人鼓掌的频率几乎和他的融合。

不得不承认的，方悒对这个男人升起了一些兴趣，他一直都喜欢和他合拍的人，而且目前来看，他们应该共享着过去和经验，比如，曾经遭受着一些精神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