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神色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起伏。
无非是淡漠、淡漠,淡漠。
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对他毫无吸引力,而他也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像一个过客、一个局外人。
说他超脱世俗,但他的一切宗旨都是活在当下;说他现实,他又对世界和自己毫不在意。
“嗒,嗒,嗒。”
时钟嘀嗒作响。
在作为宣告结束的“咚”的一声之前,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他与世界有了联系。
青年手起刀落,将面前惶恐跪着的人的头颅砍下,霎时间鲜血从那人断颈处处喷涌而出,将青年身上已经氧化变深的血迹重新覆盖,晕染出一片新的痕迹。
青年神色不改,只是突然抬头,目光深远、望向头顶无限高处的“天际”。
这里没有天际,有的只是无穷高的塔顶,和塔顶那嘀嗒作响的时钟。当然,时钟到底在不在塔顶没有人知道,这只是所有人默认的猜想。
他们称这座塔为“时钟塔”。
青年只是仰着头,浑身卸力,双臂顺势垂在身体两侧,右手的刀子也从指尖滑落,砸进地上的血泊之中。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原本纯白的衣衫,微微蹙眉。
“真没意思。”他喃喃道。
跨过地上被一刀斩落的头颅,绕过那仍可以被称作谦卑跪地的无头尸体,青年冷冷地凝视着面前的一切。
洁白的大理石地板浸透了或新鲜或腐朽的血迹,角落里堆起一小座尸山,而更荒诞疯狂的是满地的尸体,头连头、手连手、脚连脚,还有交错堆叠的。
这都是青年的“功绩”。
青年叹了口气,右手虚空中一握,手中就凭空多出一把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刀。
而下一秒,他竟毫不犹豫地、狠狠地往自己左胸口刺去!
【叮咚!】
时钟塔各层的人们几乎都瞬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热烈庆祝“方悒”通过时钟塔南塔第一百九十九层!】
“……又是方悒!”
“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方悒才进了时钟塔多久?上次通报他不是才通过南塔第一百五十层吗?”
“一个月一次性通了四十九层!?”
“中间通报被屏蔽了吧……方悒再牛逼也不可能一次性通四十九层啊?”
【警告!!警告!!】
【检测到“方悒”生命体征消失中!!】
“生命体征消失?”
“哈,终于也不行了吗。”
“他不会要死了吧!”
此时的时钟塔南塔第一百九十九层。
方悒找到了唯一残留的最干净的地方——通往第二百层的楼梯口。他坐在最下面一层台阶上,任凭喧闹的电子警报声在自己脑中不停炸响,纵使这声音几乎要把他再次逼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胸前的伤口已经不再往外喷血,因为方悒几乎在制造伤口的同时就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恢复剂,但随着方悒呼吸粗重,胸口上下起伏,可怕的伤口又隐隐有再度崩裂的迹象,时钟塔的警告也因此迟迟不消除。
伤口终于无法承受奔涌的血流,再度迸开,鲜血从心脏、从肋骨间、从胸膛上的伤口喷出,又一次染红了衣衫。
【警告!!警告!!】
方悒的视线变得模糊,尖锐的刺鸣在耳畔回响。
“别吵了。”他又灌下两口恢复剂,伤口才有了逐渐愈合的意思。
【您的死亡风险指数极高,请您立刻服用恢复类药剂并尽快离开时钟塔!】
笑死,方悒就是因为暂时不想离开这里才捅了自己一刀子。
下次他就要通第二百层了,时钟塔每逢百数和五十都变得及其凶险。据说第二百层时,时钟塔东南西北四个分区会空间合并,并且会随机分队、直接打乱原有的人际关系。
像方悒这样的,从进时钟塔一开始就独得一匹的人其实少有。而且更重要的是,方悒清楚自己是个疯子,没有人能承受得住他发疯时的状态。
事实上,第一百九十九层并不困难凶险到需要把人屠光这种地步,即使这是群体对抗关卡。
群体对抗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方法。
方悒也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这种惨状。
至于原因,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再去回忆。方悒最痛恨的事情之一就是回忆,尤其是痛苦的回忆,这会让他的精神变得极不稳定。
但下次去第二百层时,自然要从第一百九十九层这个楼梯口上,免不了又得参与进一场群体对抗。他此时停留在这里,就是想观察一下怎样可以迅速又不引人注目地到达楼梯口这面。
时钟塔给人通塔的目标,又让人无数次被重复卷入曾经差点杀死自己的地方,真是可笑。
每一层通往上面和下面的楼梯口正好各位于遥遥相望的尽头处,楼梯口往往是厮杀最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