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守义沉默了一会儿：“那个……柳姑娘，你能不能别告诉殿下？”

柳云卿抬头看着那缺了一盏的彩灯：“嗯，我不会告诉他的。”

方守义沮丧地挠了挠头：“罢了罢了，先让致和来审这燕儿吧！”

他将燕儿关进了一座空院子，让人去叫袁致和回来，自己则守在外面，以免被燕儿逃脱了。

“柳姑娘，你为何对小桃红的事那样上心？”方守义问道，“依我看，她很可能就是与人一起私奔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柳云卿说了一句。

方守义的眼睛亮了起来：“柳姑娘认得她？”

“从前打零工的时候……”柳云卿顿了顿，笑了起来，“认得。”

想起那个骄傲的女孩子，她忽然就想同人说一说。

“也算不上认得，”她说道，“我曾经在梨花苑做过一阵，只不过是做粗活的，我认得她，她不认得我。”

方守义一听便来了兴趣：“那小桃红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听人说她性格孤傲，寻常人想同她说几句话都难，在戏台上也一样，她想唱哪一出便唱哪一出，旁人是不能点的。”

“哪有说的这样，”柳云卿笑了笑，“即便她再出名，也不过是个戏子罢了，若真如同传闻一般，这偌大的京城，哪里还能有她立足的地方？那些被她折了面子的权贵又怎么会放过她？”

“她就是不大爱说话罢了，更是……十分厌恶男人。”

“厌恶男人？”

柳云卿点了点头：“对，她觉得男人脏得很，被哪个男人揩了油，回去之后恨不得将那一处的皮搓下来。”

“这样厌恶男人，又怎么会……”方守义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难怪你认定了她不会与人私奔！”

“倒不全然是因为这个，”柳云卿说道，“小桃红虽然厌恶男人，与表哥宋三倒是还算亲近——不过这个还算亲近的意思，是她宋三同他说话，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应上几句，旁的便没了。”

“我之所以觉得她不可能与宋三私奔，是因为小桃红是奴籍。”柳云卿丢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奴籍？”方守义难以置信地问道，“可是、可是……”

“可是若是奴籍，她又怎么会出现在梨花苑，对吧？”柳云卿替他将想问的话说出了口。

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事没有几个人知道，当初宋三将小桃红带到梨花苑的时候，说她父母双亡，只想找个地方混口饭吃，班主见她年纪虽然不大，身段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便将她留了下来。”

“后来小桃红得了机会上台，一举扬名之后，更是将她当成了梨花苑的摇钱树。”

“那……小桃红既然是奴籍，当初她是从主家逃出来的么？就没有人找过她？”方守义问道。

柳云卿的脸上露出了讥讽的神色：“她从前的主家，便是她的表哥宋三家。”

方守义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既然宋三是小桃红的表哥，那么宋三的父亲便是小桃红的舅父，这、这……”

“不可思议，是吧？”柳云卿笑了起来。

“小桃红小的时候家境还是不错的，家中有几顷良田，虽算不上富户，可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她说道，“可是在她七岁上的时候，她爹从山上摔下来跌断了腿，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剩下她们孤儿寡母，哪里守得住家业？她们在旁人眼里就像是一块肥肉，谁都想要将那些田地占为己有。”

“小桃红的舅父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说服了她娘将财产交于他打理，她娘想着虽说不是亲兄妹，到底也沾亲带故，便十分放心地将一切都给了他。”

“不过一年功夫，小桃红的舅父便来说，他拿着她们的钱做生意，全都赔了进去，非但如此，还得罪了人，要赔一大笔银子。”

“那时候小桃红年纪小，她娘又是个没主见的，听到便慌了手脚，将地契全都给了她舅父。他拿了那些地契还不够，看到了小桃红，一转眼便想到了个主意。”

“他说小桃红是个女孩子，留在身边也做不了什么活，还要花钱养着，干脆学旁人家，将她卖到有钱人家做丫鬟，等往后日子好过了再赎回来便是了。”

“小桃红的娘虽然没见识，可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儿，怎么肯答应？见她不应，她舅父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说还有个法子。”

“他说她娘子手中倒是有一笔银子，只不过是她的嫁妆，若是让她就这样拿出来，她心中定是要生出嫌隙的，不若就将小桃红卖与他们家，这样他娘子便不会有太大的意见，而他又是小桃红的舅父，还能真拿她当丫鬟不成？不过就是走个形式罢了。”

“小桃红的娘被他说服了，竟真的将小桃红卖给了他。”

方守义只觉得难以置信：“这样荒唐的事，她竟没有觉得不对？”

柳云卿又是一叹：“她最初的时候确实没有反应过来，后来渐渐觉得此事不妥，也攒了一笔银子想要将女儿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