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睿低头略想了想，很快便笑了起来：“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了。”

皇上并不信他，他回宫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给他封了王，这是防备着他对皇位有想法。

粮草被盗这样的事，即便是他能够将背后之人找出来，皇上又怎么会相信？更别说那人极有可能是某个他宠爱的儿子了，到时候自己反过来被怀疑，实在是不划算。

“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百里睿打开车门，扶柳云卿下了车。

户部尚书史怀民就站在雪地里，揣着手踮脚往这边看着，等看到柳云卿跟着一起下了马车之后，他稍稍愣了愣，不过很快便迎了上来。

“殿下您可算是来了……柳姑娘也一起过来了？外面天寒地冻的，快快请进吧！”他热情地将两人迎进了府中。

待进了正厅，史怀民扬声叫丫鬟上了茶，百里睿摸了摸茶杯，等到不烫手了，便递给了柳云卿，自己端起另一杯慢慢呷了一口。

“香幽鲜雅，顺滑清凉，口感鲜醇甘厚，清甜香郁，”百里睿放下了杯子，“史大人这茶应当是洞庭山茶。”

史怀民笑了笑：“殿下只品了一口便能尝出来，当真是好见识。”

柳云卿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茶比自家的好喝不少，可根本尝不出什么清甜香郁来。

百里睿仿佛只是来做客的，与史怀民侃侃而谈，从茶说到了诗词，又从诗词聊到了画作，柳云卿看着史怀民，心中钦佩异常。

要知道，他可是将粮草弄丢了一半，此事若是被发现了，皇上将他罢官免职都是轻的，多半要脑袋搬家，而若是因为粮草而延误了军情，他的家人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事态这样糟糕，史怀民还能安稳地坐在椅子上，面上看不出半分焦灼，不愧是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的老油条啊！

她正想着，史怀民话锋一转，已经说到了他前些日子得来的一幅画作。

“……据说是前朝大师所做，臣不大懂这些，只看着好看便买了。殿下精通文墨，能否请殿下替臣掌掌眼？”

百里睿做出一副颇感兴趣的模样：“哦？史大人所说的画作在何处？”

“就在臣的书房里，还请殿下移步与臣去书房一观。”史怀民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说道。

百里睿应了下来，他看了柳云卿一眼，柳云卿便也站起身，跟着两人朝着史怀民的书房去了。

等进了书房，史怀民刚一关上门，便立刻双膝一软，朝着地上跪去。

“史大人，万万不可！”百里睿一把托住了他，“您与外祖父是挚交，于我而言亦是十分值得尊敬的长辈，您这样是折了我的寿！”

史怀民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是满脸泪水，他不敢发出太大的响动，哽咽着说道：“殿下，还请您救救臣一家的性命！”

百里睿沉着地点了点头：“您先起来，将事情详细地说上一遍。”

他扶着史怀民坐在了椅子上，史怀民情绪激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息了下来，掏出帕子擦过了脸，便开始说了起来。

“一切都和之前押送粮草没有什么不同，”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困惑，“粮草是重中之重的国事，臣担任户部尚书这么多年，经手过无数次粮草，每次都会详细核验，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皇上下旨往边疆运送粮草，臣拿了皇上的圣旨，带着户部侍郎左千锋和监军冯亮二人一同去了粮仓，”史怀民说道，“京城粮仓建在西郊，向来有重军把守，臣与他们二人验过身份之后，与粮仓交接，一边等着粮食装到马车上，一边核对着数量，且每一车粮食臣都与他们二人亲眼看过，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等粮草装好之后，臣三人皆在接引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才从粮仓离开，那时候天色已晚，车队停靠在城西驿站里，等昨日早上才出发离京。”

“这些过程下来，每一步都至少有三个人在场，若说能够动手脚的机会，便只有在城西驿站的那一晚了。”

听史怀民说完，百里睿点了点头，问道：“你派人去城西驿站瞧了吗？”

史怀民点头道：“臣一得知了那个消息，便立刻派人去了驿站，可驿站的人都说，晚上的时候因为有押送的官兵守着，他们便放心睡了，并没有什么异样。”

“臣怕问多了反倒让他们怀疑，于是便没有继续盘问，只是让人在驿站周围看了，因为押送的人多，所以地上的痕迹早就被破坏了，根本瞧不出什么来。”

“这消息是跟着押送粮草的人传回来的，他是臣的侄儿，此番是第一次押送粮草，臣一再强调要多留心，今日车马停在了路上，他便想着查看一番，谁知连着看了两辆马车，里面运的都是石头。”

“他当即便吓出了冷汗，没敢告诉任何人，将所有的辎重都悄悄看了一遍，结果发现有半数的粮草，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成了石头。”

“押送的官兵那么多，难道没有人发现粮草是什么时候被调换的吗？”柳云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