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们这……”柳云卿看着眼前的几个孩子，内心复杂。

说真的，她当了两辈子的杀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真心实意地感谢自己。

“快起来吧，等会儿旁人进来看见，像什么样子！”她微微有些不自在，往旁边避了避。

见他们依言站起身来，柳云卿咳嗽一声，说道：“记得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年纪还小，即便是被带到了六扇门里，他们也不会对你们如何，最多就是吓唬吓唬你们，只要熬过这段时日便好了。”

“我们记住了！”潘昌德郑重地点了点头。

柳云卿从屋里出来，径自去找了百里睿。

“我问完了，”她将整理好的证词递了过去，“都在这上面。”

百里睿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字，瞳孔微微放大，半晌，无奈地将证词放到了一旁。

“柳姑娘的字体当真是……”他想了想，用了个委婉的说法，“……别具一格。”

“嫌丑就别看！”柳云卿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终于被点燃了。

她一把将证词抓了过来，吼道：“我是穷苦人家出身，能认得几个字就已经十分不易了，写出来能好看到哪去？早知道我又何必揽这差事，倒是让自己的字污了殿下的眼！”

从刚才起便一直堵在她心口的情绪迸发出来，蒋瑶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想好好活下去罢了！在她之前的那些女孩们又做错了什么？她们满心欢喜地来到敬德书院，以为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没想到却变成了吴敬德与人交易的筹码！

“我只是……”百里睿想要分辩。

柳云卿冷笑一声：“我们这些人可比不得殿下，您生来便是天潢贵胄，不用为生计担忧，自然有大把的精力去读书习字，可对我们来说，这些都是奢求。”

她想到蒋瑶，心中一阵愤怒：“你根本不知道为了得到这些在你们看来稀松平常的东西，我们这样的人要付出什么代价！在你们眼中，平民百姓大约算不得人吧，他们的命，他们的尊严，都是你们能够轻而易举买来的东西！”

百里睿看着柳云卿，她的脸颊涨的通红，眼睛里涌出泪来。

“柳姑娘，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他轻声说道。

一看到那账册和名册，他便立刻明白了在这敬德书院里，发生过怎样肮脏的交易。他身为男子都尚不忍去想，柳姑娘这样善良的人，心中只怕要比自己更难过上千百倍。

柳云卿恨恨地抹了一把脸，泪失禁体质就是这样没出息，明明心中气得恨不得杀人泄愤，可一说话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外流，气势上就先弱了一头。

她抽抽嗒嗒地说：“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欺负人，我迟早要把你们全杀了……”

百里睿心中一叹，能将柳姑娘逼得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事情的始末，要比他猜想的更肮脏吧！

“柳姑娘放心，”他冷下脸来，声音里带着冷意，“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柳云卿哭了一会儿，渐渐冷静了下来。面前忽然出现一张帕子，她接过来，毫不客气地将鼻涕眼泪都蹭在了上面。

“谢谢。”她瓮声瓮气地将帕子还给了百里睿。

百里睿的手顿了顿，他并不是很想将帕子接过来……

不过他怕柳姑娘多心，到底还是小心地接了，并没有着急收起来，而是用两根手指轻轻捏着一角。

“柳姑娘，方才是我的不是，”他向她赔礼，“我并非想要嘲笑柳姑娘的字丑，只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字体。”

他指了指那份证词：“这‘書’字写得简略，‘長’字也是我从未见过的写法，这些是柳姑娘从何处学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柳云卿有些尴尬起来。

这个朝代写的是繁体字，让她认还能认出来，可让她写她就一窍不通了。

不要说什么穿越过来这么久为什么不学着写，她一个刺客，根本没想过还要学文化课。

“这个……是我自己琢磨的。”她说道，“我这个人懒得很，写字习惯少个几画。”

“原来是这样。”百里睿点了点头。

想必是因为柳姑娘家贫，即便是她有心想要认字，也没有途径，她不知道从何处抄来这些字学，无人指点她，即便是错了她也不知道，到如今已经写习惯了，而她说自己是故意这样写的，想来是为了维系自己的自尊吧！

看着眼前眼尾仍隐隐发红的姑娘，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些疼惜。

“那几个孩子不会出什么问题吧？”他转移了话题，没有戳破她。

“人是月影杀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柳云卿干巴巴地说道。

她本想着过来瞧瞧，看是谁那么大胆，敢冒用自己的名号，没想到如今却要主动帮着他们善后，将罪名按死在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她向百里睿道了别：“殿下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云裳还在家中等着，我便先回去了。”

她还要处理血衣，做出与那几件一模一样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