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桑神殿内。

明圣绫一袭银白鎏金广袖束腰裙跪坐在地，像盛开的雪莲。

她双手作揖，“拜见殿下。”

“明圣绫，你很想攀上枝头当凤凰啊？”男人厉色冷眸，气场压抑。

“圣绫不知殿下在说什么。”

“你不要觉得你救过他一次，就能攀上他。明圣绫我告诉你，黑树林你救下阆儿是职责，不是你大发善心的善举，还敢要求回报！”

“城主不喜欢我这种沾神缘的人和三少主走得太近，我自可远离，也请三少主自重，不要来找我。”跟着沉阆出宫时，她就料到会有此番境况。

“我皇室之人怎么也比你有分寸和教养。”他总是分的很明白，上与下，统治与臣服。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沉阆是什么德行，就算知道她并无攀结之意也不会饶了她。想到这里，明圣绫只觉得被羞辱够了，自顾自起身。

“攀龙附凤，我还不屑。”她眸子空灵通透，流淌着冷光。

“明圣绫，你目中无王法了是吧！”

明圣绫挺直了背脊站着，如亭亭碧荷不可折。

万俟诃从她身旁走过去，衣袖有意擦过她的手臂。

她平静地看着他，万俟诃浓眉微挑，面色和悦地回礼，然后径直走到沉谙续身边。

万俟诃：“殿下，打听过了。当日莫江寒是冲着巫女去的，而三少主是为了替她挡刀才受了伤。还有……莫江寒是她杀的。”

“你倒是真的有两手，平时小觑你了。”沉谙续冷笑，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过来甩了明圣绫一巴掌。

明圣绫保持着站姿稳稳的接住这一巴掌，红色印记爬上脸，她眼尾猩红，淡漠地看向万俟诃。紧接着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劈头盖脸给了明圣绫，她摔在地上，嘴角的血滴落在裙摆上。

“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整个祈桑不需要你，你明明就是一个花架子，不该张扬，不该把手伸得太长，不该勾结宫中势力！你偏偏如此张扬跋扈，是不是哪天你就要伙同神官一类人骑到我头上来？”

祈桑不需要你。

明圣绫：“我问心无愧。”

她想，在来之前，他已经听了万俟诃不少碎语。当偏见根深蒂固，谁还会管是非黑白。

“你是木头吗？”看着地上茭白的人儿沾染血色，沉谙续按捺住情绪，低头去探她，想问她为何听不进去他的话，少女却躲开沉谙续的手。

“城主大人，何必打一巴掌给个甜枣，惺惺作态。”

“那你便好好享受你这样做的后果吧。”沉谙续确实恼怒，撂下一句话，拂袖离去。

万俟诃俯视地上女子，企图在她脸上看到一丝求饶，但并没有。

她全然一副淡漠决然的神色，看着他，视线却不在他身上，像是做什么都伤不到她一毫。

万俟诃压住心头的怒火，高声道：“巫女，一过，接近三少主，置少主于危险境地；二过，私自出宫，伸手江湖事。罚单衣跪后庭雪地一日。”

明圣绫吐纳一口气，撑着身子站起来，在万俟诃的视线中干净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狐裘、锦衣。

她不在乎这些，就像她不在乎万俟诃，报复也好，构陷也好，她瞧不起，更不会认错求饶。

领口簌簌钻进冷风，依稀能看见锁骨处的伤疤，她单薄的肩膀、轻细的腰肢和满身的伤没有一个支撑得起外面呼啸的风雪，却强撑着她不屈的自尊。

万俟诃：“明圣绫……”

他当然知道她身上有伤，他想，若是她能回头看自己，他都可以替她说说话，可是，她一步一步无比坚定，不曾停留。

就像她从不乞求命运的救世主。

对于身后那个红袍男人，明圣绫只觉得恶心，甚至不愿意和他待在一个地方，径直走向阶下风雪。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后庭人迹罕至，没几个人能进这皇室私地。

她知道不是沉谙续给她脸面，不过是沉谙续真把自己当成他私人的东西养着，连处罚都让她在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仿佛是自嘲地笑了。

地上雪厚，已经结起了凹凸不平的冰凌，她颤着凝雪的羽睫，重重地跪下。不出所料，那么白的雪色被她侵染一大片猩红，还在不断蔓延，。

她要痛，痛得凌冽，记一辈子。

否则她怕在这神殿深宫中，总是这样受尽屈辱和掌控，就快要麻木了。

她依稀记得，六岁那年祈桑上一代巫女暴毙，她被探出神缘。

那天母亲亲自做好了饭菜，说父亲忙着衙内的事累了一天要好好服侍他一番，她也许久不见父亲，试图学别家小女儿，特地练一套剑舞准备在父亲面前表演。

可父亲回来时一脸忧色，她舞着剑想逗他开心，父亲却抢了她的剑扔在地上，指着母亲的鼻子骂：“你生的这孩子天资好有何用？被皇室发现了囚于宫中一辈子就废了！”

那天她知道，自己天资聪颖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