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在人暴怒之时忽得笑出声，是一种极其无礼的行径，可月融瞧着他一张稚气未脱的脸飙出这番粗鄙的话，仍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云栖抬眼瞪了她一眼，恶狠狠的，可月融哭过之后，忽得便不怵了。

因得有人在她身边，底气甚足。说句难听点的，便是狐假虎威，“兔”仗“狼”势。

月融嗤笑一声：“怎么，你不也是滇越来得蛮子吗？如今这样说，岂不是连自己一同骂了？”

骤然点出，晏云枢也不免狐疑，回头望她，只见她冲他胸有成竹地点点头，便亦算是心中有数。

想那密室，怕还有好些秘密未曾掘出。只要不与他们妨碍，秘密为何，自然都无关紧要。

云栖亦不过冷笑一声：“你既知晓，便也当明白，我虽不是什么衷于救死扶伤的良善之辈，却也不是那等只知纵蛊害人的渣滓。”

“你所说之荧蛊，乃为我所饲养，专食腐肉的良种。用于处理我研习剩下的兽肉，或是清创生肉，都是上好的材料。”

“这盒子里，乃我以玄桨培植的蛊王。”云栖轻轻摩挲着盒子，像是在爱抚自己疼爱的孩子。

“诞育后代，无论是人还是野兽虫类，都会留下不可逆的损耗，是以培植蛊王最好的方法，便是断它自育幼虫的能力。”

“可如今你们看到了，用于救人的虫子变作了害人利器，而我精心培养的蛊王，也已成了育蛊的工具。”

“昱国南境之虫患，便是因为此物。”晏云枢不过推测，却说得笃定，云栖亦只是点头，算是认了。

现下轮到月融不解了，可看他二人似乎心有灵犀，她便也很知趣地未有开口。

晚些时候再问也不迟。她现下只想，把我于密室中看到的东西问个一清二楚。

“这些虫子既然如此重要，你怎得放得如此草率？”月融问道，“我可是被押着从山上洞口进来的，一路也没什么机关。若非那些荧蛊伤人，摸到这儿来的怕是远不止我一人。”

“这世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云栖冷哼一声，“一群背信的乱臣贼子，有何可惧？”

“你们放心。”云栖拍了拍手中的盒子，“坏了的蛊王，我自会毁掉，总不再叫你昱国百姓受苦，也不叫你失信于永州官民。”

“乱臣贼子？”月融又道，“你是说，滇越有另一波人，妄图借你所育之蛊，去扰我昱国安宁？”

“他们的胃口可不止昱国，”云栖淡淡瞟了一眼晏云枢，又只对着月融说道，“你也不必试探我，既从那密室出来，你瞧见了多少，便当知道多少。”

云栖忽得叹了口气：“只是这债，还需我亲自去收。”说着自怀里摸出了一块玉珏，瞧着成色通透青翠，一看便是常贴身带着，时常把玩。

“你们以后的事儿，我可就没法管了。”云栖说来，莫名还有些不舍，“你们带上这块玉珏，去昱国京城寻一个女子，往后之事，她自会安排好。”

“她......算是我的徒弟。”云栖忽得有些迟疑，眼中有着片刻温柔，却又立时收了回去，“她是永州知府的女儿，现在应该是在宫里。”

“你们，”云栖瞧着月融，那眼里似乎多了好些莫名的情绪，有遗憾、释然，又加有无力的悔意，“应该是已见过了。”

她的伤多位于皮肉，并不严重，可连日里不得好生清洗，伤口结痂又将破烂的衣衫结在一处，眼下再作处理，无异一场酷刑。

剪子轻轻破开连结的衣衫，却仍是无法避免的扯到了皮肉，疼意直冲脑海，又把神游的月融唤了回来。

难以自抑的泪水立时又蓄了满眼，晏云枢少有这般手足无措的情状，明明知道此时快刀斩乱麻才是最好的方式，可看着月融忍疼的难耐，却无论如何也下不去重手。

他只得用温水浸着伤处，期盼着能缓缓化开，好让月融能少些疼痛。

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终究是把他拿捏地死死的。

“我没想到，甯渔与云栖，居然还是旧相识。”月融疼得龇牙咧嘴，努力地挑着话头，想以此引开自己于疼痛的注意力。

“其实我往日里多多少少能猜到，可是那时，我到底是没法相信这般匪夷所思之事。”

几年前还一身老态憔悴不已的男子，几年后便如时光逆转一般返老还童，任谁都没法坦然接受吧？

是以听晏云枢说起换心之事，她仍是觉得天方夜谭，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合理非常。

她二人能有重生的奇遇，云栖往后能制成起死回生之药，这般不可能的事都能变为可能，那换个心返老还童，又有什么不可？

只是她想着云栖最后的眼神，却总觉得遗憾。

“你说甯渔，对于云栖而言，会不会有什么不同于师徒的情谊。”月融心口泛起酸涩，“便是有，那时他患了心疾，怕是也难以开口吧？”

“可他为什么不能给甯渔传个信呢？明明甯渔也是在找他的。”月融忘不了那时，甯渔瞧见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