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在哪？”当弟弟陶钧打来电话的时候，陶晓茹正在乘出租车前往殡仪馆的路上。

“我到了L县火车站，我直接坐出租车到殡仪馆吧。”陶钧说着挂了电话，他肯定是不放心姐姐一个人到人生地不熟的外地来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所以请了假赶过来了，想到这里，陶晓茹心里感受到了一丝温情和抚慰。

在殡仪馆宽阔的大厅里，饶洪敏就静静地躺在薄薄的木板做成的棺材里，棺材四周摆满了鲜花。他的仪容虽然是被人修饰过了，但是水淹以后导致的面部和四肢的肿胀还是能够明显地看出来。他穿的那件黑色夹克衫和灰色长裤应该是没被换过，脚下的鞋子却是被换成了一双黑色的布鞋。

饶洪敏的父亲和妹妹、妹夫以及他的伯父一大家子人都从邻近的Y县开车过来了，灵堂里一片哭声。

陶晓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她靠着墙慢慢蹲下，双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张大嘴巴急促地呼吸着。

在旁的工作人员赶忙扶着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这时陶钧赶到了，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瓶风油精，在陶晓茹的太阳穴和人中穴上揉擦了一会，陶晓茹慢慢地清醒了一些，她靠在弟弟的肩膀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一直到中午时分，工作人员终于将一个红布包着的白色木质骨灰盒交到了他们的手上。他们搭乘出租车到了酒店，除了饶金勇和饶红敏，饶家的其他亲戚都回Y县了。

陶钧新开了一个标双，他和饶金勇、陶晓茹和饶洪颖分别住一个房间。陶钧看着憔悴不堪的姐姐，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先吃饭吧”，还是陶晓茹提议道，他们下了楼，走到一间吃本地菜的土菜馆。陶钧点了一桌子菜，但是大家都没什么胃口，菜都没怎么动过。

陶钧见状去前台买了单，示意陶晓茹早点回酒店休息。

“接下来干嘛？”回酒店安顿好了以后，饶洪颖问陶晓茹。

“等车子修好，顺便去他住的地方看看，我这有房东的电话。”陶晓茹说着拿出那张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

当电话打通的时候，对方显然是愣怔了好一会。当陶晓茹说明来意的时候，电话那头被称作“朱师傅”的人才回过神来。

“哦，是这样啊……唉，饶先生是个好人哪，从不拖房租，脾气又好，又爱干净……你要节哀顺变呀。”

陶晓茹感谢了他一番，接着双方加了微信，朱师傅将地址发给了她。

吃过午饭，他们打车到了这个位于城郊结合部的叫做朱家坊的地方，房东朱师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壮实的身材、黝黑的皮肤和粗糙的双手表明他是一个常年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饶洪敏租住的是一个四层楼的农民房，1-3楼被改造成了两个一房一厅加一个两房一厅的结构，房东一家住在四楼。

饶洪敏租住的是二楼的一个单间，房租是每月400元。陶晓茹拿出钥匙打开外面的铁门和里面的木门，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钻入鼻孔，她知道饶洪敏生前最喜爱薄荷香，经常在家里各处放置着薄荷香薰。

房间里面的东西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简陋，但是都摆放得很整齐。一张蓝色的双人沙发上垫着一块竹垫，玻璃茶几上放着一袋开了封的瓜子和一盒绿茶，电视柜上面摆着一个二十公分高的、六边形的玻璃花瓶，花瓶里插了几支富贵竹，长得郁郁葱葱。

卧室的床上还铺着凉席，一床空调被整齐地叠放在枕头上，靠墙有一张小小的书桌，上面放着他用了多年的笔记本电脑。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不多的几件衣服，大部分都是之前购置的。

“他的房租还有两个多月才到期，我退钱给你吧。”跟在后面的朱师傅带点歉意地说道。

陶晓茹摆了摆手，“不用了，朱师傅，我们收拾一下就走，他的衣服被子之类的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烧了，只是麻烦您给我找几炷香，谢谢了。”

她将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收拾好放在一个饶洪敏生前常用的背包里，和陶钧一起将不多的几件衣服和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搬到院子外面的一条水泥路上，在路边扯了一些干草垫在下面，她将朱师傅拿来的一束香和两支红烛点上，双手合十，默默地念叨了几句，然后将茅草点燃，顿时浓烟滚滚，火舌喷吐着冲向天空，旁边电线杆上栖着的几只麻雀被吓得叽叽喳喳地飞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