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陶晓茹在商场三楼办公室的过道上走了三圈，然后走进财务室。同事魏鑫和赵雅婷正在一边看手机一边聊天。初秋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和桌子上，一些细小的扬尘在明亮的光影里若隐若现。

“休息一会吧。”陶晓茹说着走到窗户边，将墨绿色的窗帘拉上，然后从墙边搬出折叠床，在办公桌前面摆开，准备午睡。

她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拿起上面的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后和衣躺下。魏鑫和赵雅婷也闭上了嘴，各自安静地看着手机。

陶晓茹闭着眼睛，脑袋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陌生的电话。上午十一点四十左右，当她在公司茶水间用微波炉热着从家里带来的饭菜时，她接到了一个湖南株洲的手机打来的电话，一口浓厚的湘味普通话问道：“你是陶晓茹吧？”

“是的，请问您是谁？”

“我是L市公安局交通大队的，我姓张，叫我张警官就行，你现在在哪里？”

陶晓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诈骗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在哪里？请尽快来一趟公安局。”接着他报了一个地名，是她没听说过的一个地方。

“您就说什么事吧？”

对方有点不耐烦起来，“饶洪敏是你什么人？”

陶晓茹心里微微一颤，心跳加速起来，“他是……我丈夫，怎么啦？”

“他出了一点事，我们从他的手机上查到了你的号码，所以就联系了你。你尽快过来，到了以后就打我电话。”说着张警官就挂了电话。

张警官的电话就像一根针，将之前已经结痂的伤口又挑开了，陶晓茹的心里一直在隐隐作痛；但同时又将她内心深处的一种想要解开某种谜团的渴望重新点燃了起来。

他为什么在L市？出了事？出了什么事？嫖娼？赌博？打架？似乎都不可能，那么就是经济纠纷了，欠了人家的钱，人家找上门来了……

她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干脆坐起来，拿起手机，在12306上面查询起深圳到株洲的火车票，她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在这之前，她还得联系他的弟弟和弟妹，让他们住到她家来，帮忙照顾还在上幼儿园大班的女儿饶璎格。

L市是株洲下面的一个县级市，坐高铁到了株洲西站以后，还要再坐差不多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

中午一点多钟，陶晓茹终于找到了张警官所说的那个地方，这时里面只有一个警官在值班，陶晓茹在对面的一家面馆里吃了一碗面，吃完以后就坐在里面等着。

虽然已进入秋天，但天气依然有点闷热难当。面馆的角落里立着一部老式空调，制冷效果显然不是很好；一架铁质的大风扇在对着门口呼呼地转着，将陶晓茹的头发吹得飘飘扬扬的。

二点多钟，对面的交警大队终于有人在走动了，陶晓茹站起身来，走进大门。一位年轻的男保安问她找谁，她说是找张警官，那个保安似乎明白了什么，说了声跟我来，就领她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喊了声“张警官，有人找”，便走开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办公室，满满当当地摆着七八张办公桌，每个桌子上都有人在伏案办公，整个办公室显得拥挤而热闹。

办公室的冷气开得很大，陶晓茹裹了裹衬衣，穿过一条办公桌组成的过道，走到最里面靠墙的一张桌子前，只见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警官正在眯着眼睛看着电脑屏幕。

她叫了一声张警官，张警官抬起头，看了看陶晓茹，一双布满血丝的小眼睛从黑色老花镜后面透出一种锐利的目光，“哦，来了，你等会。”

说着他在电脑里的一张表格上填写着什么东西，接着打印出来，之后将老花镜扔在桌上，站起身走到背后的一排柜子前，打开其中一扇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塑料袋，指着旁边一个小小的会客室说道：“我们到里面谈吧。”

陶晓茹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机械地跟着张警官的脚步到了会客室。张警官将塑料袋放在桌上，摘下老花眼镜，揉了揉眼角，“是这样的，9月16日下午18时三十五分左右，饶洪敏开车经过荷花村一条村道时不慎掉进了河里，因为掉进去的地方比较偏僻，直至19时15分左右才被附近村民发现，村民将车窗玻璃打破以后将饶洪敏从驾驶座上打捞上岸，但是很不辛，饶洪敏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迹象……”。

有那么一刻，陶晓如的头脑陷入一片空白，她看着张警官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地翕动，但是没听清他说什么。等她清醒过来，她的心里却好像被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怨恨？悲伤？怜悯？好像都有，但是更多的是似乎是一种即将解开谜团一样的急迫和解脱。

张警官轻轻咳了一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道：“饶洪敏为什么到株洲来？你们经常联系吗？”

“对不起，张警官，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到这儿来，我们已经一年多没有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