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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天涯

天之涯,海之角。

这里是一片屋舍点点的小渔村。鸟语花香,山水田园。夕阳晚照,桃源一般美妙的画卷。在这里,村民淳朴善良。进门是客,到此为家。睡一回清静,醉一夜天明。

小小渔村放置在一线海天之中,时间仿佛都静止不动了。这样的景色,虽少墨客吟唱,却令人悠然向往。

不过,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护院武师欧阳海来说,既不会纵情高吭,也不会悠然神往。此刻,他走在回家的路上,面如重枣,凤眼蚕眉,龙行虎步。沐浴在清新的海风中,脸上也仿佛绽露出湛蓝色的笑容。

跨进自家院落,妻子陈稚念在厨房洗洗涮涮,预备晚饭。房栊外,黄花铺毯,绿柳镶边,土肥地沃,瓜甜果香。女儿欧阳岚在两株巨槐树间的睡袋上,坐着荡秋千,就像一粒蚌珠恰到好处地嵌在那里。

一家三口,吃罢晚饭。欧阳海抽了一锅儿饭后烟,就到了每晚的练功时间。欧阳海不紧不慢踱步到院里的两株巨槐之间,扎稳马步,双臂一展,先来个“丹凤朝阳式”,虎虎生风。这是一套乡下再平常不过的土把式——七十二路太平拳。没有什么固定的名称招数,即便有,因人不同,因地而异,也走了形变了样,全凭坚持不懈和熟能生巧。练罢拳脚,欧阳海意犹未尽,将衣服下摆往腰绳间紧紧一掖,又在两株巨槐之间,游梭来去,练了一趟轻功。

欧阳海面不改色,气定神闲,一套拳脚和一趟轻功下来,直觉周身百骸尽舒,渐渐把腿脚放慢下来。

蓦地,劲风突起,通天彻地。高空展翅巡扑而下一对花斑海雕,乘风迎月,明眸凛冽,利爪微张,横冲环宇,迭声长唳,直扑下来。

欧阳海抬头仰望,哈哈大笑,声如洪钟,道:“芝麻,布丁,近来安好?”

说也奇怪,一对巨筝一般的海雕,竟像认识欧阳海一般,并不直扑搏击,而是在欧阳海头顶盘旋来去。

这显见是一对形影不离的雌雄海雕,就在院落里盘旋不去。雄雕平张着双翅贴地而飞,忽然在空中停住,又忽地扑动翅膀,箭也似地斜刺天空。只有雌雕,伸着翅膀,仿佛连一根羽毛也不曾动弹,在风里飞翔,直如静止一般。

在大自然中,海雕可以称之为空中霸王,锐利的眼神,强壮的翅膀,锋利的脚爪,翱翔于天际之间,孤高清傲,自由不羁。这对雌雄花斑海雕,主要栖息于海岸及峡谷地带。安乐村的村公所,贮备充裕。这对饥饿的海雕竟然惦记上村公所的食材。作为村公所护院武师的欧阳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面对的盗贼,竟是一对漂洋过海而来的巨型海雕。面对这对不速之客,欧阳海开始只是用蜡木杆驱赶,但饥饿的海雕哪里畏惧,依然纠缠不休。欧阳海终于动了怒火,撇了木杆,运气挥拳,和这对江洋大盗斗在一处。

开始,这对雌雄海雕还是冲村公所的食物而来,觉得欧阳海委实碍手碍脚,但遥空搏击时间一久,竟激起好斗的本性。一对海雕忘记了饥饿,当然也忘记了此来的目的,渐渐和欧阳海战在一处。两日之后,大概这对花斑海雕也调整好了姿态,再次来到村公所。奇怪的是,这对海雕的目标已经不是村公所的食材,而是直接扑向欧阳海。欧阳海无可奈何,想不到动物竟也如此记仇。驱赶不走,只有振作精神,又和这对海雕鏖战一处。如此往复,一对海雕隔三差五就飞到村公所,找欧阳海斗个鱼死网破。

不打不相识,欧阳海和这对海雕不免惺惺相惜起来,搏击似乎不知不觉间具有了切磋的意味。久而久之,渐渐喜欢上了这对海雕,连妻子陈稚念,女儿欧阳岚和村里邻居们也熟悉了它们。由于雌雄海雕深褐色的腹部分别布满芝麻和布丁一般的黑斑点,大家就习惯地叫雄雕“芝麻”、雌雕“布丁”,称呼至今。

夜色沉沉,泼墨一般黑下来。雌雄角雕不再盘旋下扑,倒是凌空翱翔,随着一声声虎啸一般的鸣叫,仿佛是跟欧阳海告别,泼展开巨大的羽翼,愈飞愈远,最后变成一对小黑点,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欧阳海正欲歇息。村公所总管李大化来了,约欧阳海去山里猎野猪。原来,安乐村最近来了一个开发商队,总管李大化不敢怠慢,每天好吃好喝变着花样供着,小心伺候。可是小小渔村,深山僻壤,哪来的那些山珍海味,美醪细点?忽然想到,落云峡谷里层峦叠嶂,林野茫茫,成群的野猪生活期间。若是猎得一头,给商队秦老板尝尝,想必别有一番野味。

欧阳海也很久没猎野猪了,难免心痒,兴冲冲地说:“好,明天一早,我去约刘家兄弟,太阳爬坡,咱就进山。”

刘家兄弟是安乐村村长刘广的两位公子。老大刘麒,老二刘麟,青壮年少,使不完的力气,去山里猎野物,是必不可少的得力助手。

第二天,晨光熹微,欧阳海起了个大早,下山去村公所。刘麒刘麟二兄弟听说要去山里猎野猪,喜出望外。二话不说,踅回院内。盏茶功夫,各自手提枪叉,装备停当。出了村口,总管李大化正提着家伙事等着。大家平时调侃惯了,说笑一回。眼见时间不早,开始向村北方的莽莽林海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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