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颇为精彩的武斗结束后，竹九看了看日晷，发现刚到戌时，便快步行到符法院的门前。

竹九不明白传授符法的术巫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他课堂上的回答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就算是加了点自己独到的见解，也绝不会达到让一位二转术巫面授机宜的程度。

他心中尽管不解，可还是来了，不管怎么说这算是他的一份机缘，虽然这份机缘有些可疑。

既入巫门，从来就不会是平淡如水，必须勇猛精进，才能力争头筹。

院门前的守卫像是被打过招呼般，只看了下竹九的学徒腰牌，没多问就带着竹九走进了院内。

如果说丹鼎院守卫森严像是一座宝库，那么符法院则更像一处养心别院，虽有三两守卫，但门房多是敞开，似任谁都能过来游览一番。

竹九跟着守卫一路前行，只见周围风景秀丽，红花绿果，水榭楼阁，应有尽有，不多时便来到一处湖中凉亭。

此亭是由八根滚圆的绿漆柱子和乌黑色的瓦顶组成，亭台正中有一门匾，上面刻着“师从自然”四个大字。

亭内有一香炉和四张檀木案几，香炉立在正中，炉上香烟渺渺，四张案被它隔开，一张最为宽大的案几位于正东，另外三张较小，摆成一排，与它对着摆放在正西侧。

白日里授课的术巫盘坐在正东案几后面的蒲团上，身后立着一个唇红齿白的侍童，老者见到竹九后，干瘦的面容上挤出一丝笑容，也不言语，只抬手示意竹九坐到他对面案几后的蒲团上去。

竹九依照他的指示坐在正中的位置，左右两边的案几后各有一男一女端坐，这两人竹九曾在功德阁见过，名字想了想就记起来了，他俩那时跟袁新山同行，男的叫袁黠，女的叫石兰。

此刻他俩对竹九视若无睹，倒没有傲娇的神色，只因二人正对着面前案几上的一张符纸，在用心画符。

袁黠画的是一张“金刀符”，他用右手食指蘸了蘸身前右侧黑玉小碟中的兽血，缓缓地在符纸上落指。

袁黠画符的速度极为缓慢，一个简单的“刀”字写了盏茶的时间都没写完，仿佛不是在书写，而是在篆刻。

竹九右手边的石兰也是，她在符纸上写的是个“盾”字，白美修长的食指蘸着殷红的兽血，每落一指，都让她脸色苍白一分，一个字写完，竟然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珠，仿若生了一场大病般。

竹九记得白日里，在向萱申戊泉等人的谈论中，就是这个名叫石兰的女子昨日输给了向萱。

二人写完，躬身把两张巫符敬上，那术巫老者前后把两张巫符拿在手中掂量了下，就还给了二人。

“此两道符，你二人虽已画了七次，但符纸中魂力还是不足，若要凝出刀盾，至少还要在原有的字上画写三次。”术巫品评道。

袁黠与石兰二人相视苦笑，袁黠向术巫老者跪地拱手道：“掌院，我与兰妹写完一字，全身魂力已将将用尽，今晚恐无力再画了。”

术巫老者微微点首道：“不急。”接着望向竹九道：“少年人可曾画过符？”

竹九摇头道：“未曾画过。”

术巫老者道：“少年人可会写字？”

竹九点头道：“会。”他幼时就跟师傅学过这世界的文字，而且想成为巫一般都要习字的。

术巫老者指了指竹九案几上的纸笔道：“少年人可写一字。”

竹九抽出案台上一张镇尺下压着的皮纸铺在自己面前，又取了一根羽笔，蘸了蘸墨，欲写一字，笔锋却停在半途，不知该写何字，这位符法上师不会只是简单地看自己会不会写字，应该暗含考校之意，该写何字还需慎重。

术巫老者似看出了竹九的想法，言道：“你可写自己感悟最深的一字。”

竹九稍稍思索了会，落下笔锋，运足气力写了一个“巫”字，写完后双手递给过来取纸的侍童。

侍童把皮纸铺放到术巫老者案几上，术巫老者看了一眼，评价道：“字形写得不算上佳，但笔力内藏，柔中含刚，字蕴汝志，算是有看头的。”

“上师过奖了。”竹九谦虚道。

术巫摇了摇头，“非是赞誉之言，字如其人，观字便可观人。我观你字，如见璞玉，可知稍微雕琢一下便可成才。”

一旁正襟危坐的袁黠和石兰向竹九投向惊异的目光，符法院的掌院不苟言笑、甚少夸人，没想到对竹九有如此高的评价。

竹九默然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才道：“不知上师为何如此看中弟子？”

术巫老者缓缓言道：“丹鼎院的袁节度掌院今日跟我提及过你，说你天分不低，恐非池中之物，我便想看你一看。”

竹九心下了然，昨夜炼丹想必给袁节度留下了深刻地印象，才让这位术巫老者也对自己另眼相看。

“少年人想学符法吗？”

“想!”

竹九斩钉截铁道，不想才是傻子，巫门中巫符是最适合学徒使用的术法，在袁继山身上竹九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