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怎么判决的呢?”我问。
“岩王爷曾钦赐我族一杆宝秤,我将写着几位当事人的名牒放在秤上称量,”烟绯双手并抬,瞧着手心说,“没成想,宝秤纹丝不动。我又试着向两端秤盘里加入摩拉,你猜怎么着?”
我眯眼,尝试代入钟老爷子的思维:“还是没动?”
“是啊,”烟绯苦笑,“万物皆有定价,唯独生命无法衡量。好在我纠结之际,凝光大人出面调解,总务司为死者家人提供了抚恤,肇事的牛则被送去了屠宰场。失去赖以为生的老伙计之后,那位老伯被安排清扫璃月大街过活,不久后,也因病辞世了。”
我“啊”了一声。
生命能否被衡量,我不敢论断。
但设身处地地想,如果被置于天平两头的是我和魈——
没什么可犹豫的吧。
烟绯轻叹,少顷,目光落定在面前的石门上:“这个房间似乎会读取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我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开了。你要不要试试?”
我抿嘴,先思考了一下我的恐惧是什么。
要是开门出现一个指着我脑门骂蠢的魈……那岂不是正好?
我喜滋滋打开了机关。
远远超出一个房间容积的无边迷宫出现在我视野内。
我怀疑这个空间在针对我。
我那么大一个魈呢?
我放轻身体飘到迷宫墙头,三人多高的砖墙码得整整齐齐,深处黑黢黢的。
“能飞过去吗?”烟绯在底下问。
“有空气墙,”我敲了敲面前的透明障壁,“不过还好,看得到一定范围的走向。要不我进去找,你留在这里等我?”
万一门突然关了,留一个智囊在外面我还有的救。
烟绯思忖一会儿,从背包里掏出一捆细麻绳:“你把绳子系在手上,如果遇到危险,就用力拉一下,我把你往回牵,如果我这边出现意外需要你回来,我也用同样的方法提醒你。”
“不愧是烟老师!”我捏住麻绳,竖大拇指。
我开始了愉快的迷宫探索。
开玩笑,我是风史莱姆哎!
人类的小把戏怎么可能难得到我!
我绕开死胡同里砸墙怒吼的雷丘丘王,又避过气急败坏喷火烧墙的深渊法师。
沿途有白色粉笔做的标记,我轻松找到了一身深绿色冒险家制服的少女。
志琼抱膝坐在与一只魔化野猪一墙之隔的墙角,脚边是一个个粉笔写的”正“字。
“志琼!”我落到地上。
她没反应,我屏住呼吸,放轻脚步靠近,推她:“志琼?”
仍无回应。
她该不会……
也是,志琼只是个普通人类,连神之眼都没有……
“嗯?”少女在我手底迟钝地抬头,露出一双毫无焦距的熊猫眼,声音细细,“你是……啊,你长得好像一只史莱姆……我出现幻觉了吗,迷宫里怎么会有这么无害的生物……”
她边说,边握住我的手。
用力一口咬了下来。
“疼疼疼!”我惨叫,“不是幻觉,我是来救你出去的啦!”
志琼牙口卸力,我趁机抽出手掌,呼呼上面一圈紫色的牙印。
这姑娘属狗的吗?
我泪眼汪汪。
志琼抬手,似乎又想扯我耳后的翅膀,我基于前车之鉴灵巧地躲了开,狐疑问:“志琼,你怎么了?”
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不管见到人还是史莱姆,都不至于第一反应下口就咬吧?
“我……”她无力地往墙上靠了靠,数脚下,”一、二、三……好多天没吃过东西了,我不饿,但身体,已经到极限了……再不进食……”
可怜的孩子,说话都已经七七化了。
我摸了摸她灰扑扑的脑袋,权衡是扛她回去还是想办法嘎掉墙对面的猪。
烟绯身上,好像也只有糖。
我拐过几个弯,朝呼哧呼哧磨牙的魔猪露出极为友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