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隔壁住着个哥哥。

穿过一片青青的小竹林，就能去到他的家。

爹娘不喜欢他，每一次我去见他，回家都会挨上好一顿臭骂。

但我还是想去见他。

据说他的爹娘去了远方，他写的小说里也常常描绘远方。

我看他写字，看他的故事，看他撇着红红的脸捏着稿纸说，“这一篇的女主人公叫久久。你可别误会！才不是写的你，我是想这次写久一点”。

我捧着他的小说假装看，他就在旁边给我编竹螳螂。

其实我骗了哥哥。

我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只会无中生有地表达“你写得好棒”。

我单单想要这段短暂的时光，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他会为我编好一只漂亮的竹螳螂。

不是螳螂也可以，蝴蝶、蜘蛛、小鸟都很好。

不用竹子也可以，甜甜花、薄荷、路边的野草，我都不介意。

只要久久和哥哥在一起。

我挑了挑灯芯，低头继续数。

一个久久，两个久久……十个久久。一个久久……

“久久，”爹爹开门进来，看见我手底的小说，眉头皱起，“我们该出发了。”

我把小说藏进怀里，问：“去哪里呀？”

爹爹说了个我没听过的名字。

我坐在颠簸的牛车上，远去的轻策庄里点点的灯火，像星星逐渐熄灭。

我要记得路。我抱着小说下定决心。

左拐、右拐，再向前走……

这样明天我就可以找回来，去见哥哥。

低洼处的道路，远方传来水声。

像是驱车的牛突然一头撞在了岩石上，猛烈的摇晃，翻车。

娘亲抱紧我：“久久，快……”

娘亲的嗓音被水声淹没。

我也被淹没。

白花花的、冷冰冰的水。

咕噜。

小说被水流冲走了一页。

咕噜、咕噜。

不要抢走久久的小说！

咕噜、咕噜。

久久绝不放手！

咕噜、咕噜。

水，请让我呼吸，一口就……一口……

“一个久久。”

小冥蹲在小九九消失的位置，瘪着嘴巴，指头戳在纸上最后一个“久久”上。

我回过神来，晃晃被砸的脑袋，还有点疼。

“好想哭哦。”半晌，小冥摸摸眼睛，吸吸鼻子，“为什么变成鬼就不能哭了呢？”

“史莱姆也不能，”我跳到小冥脚边，虚虚地蹭她的手，“小九九的愿望实现啦，小冥，我们应该为她开心。”

微风拂面，《古华派的大师兄番外篇》纷纷飞进溪水里，被浸湿，沿着水流飘向远方。

今夜的气流很平稳。

我乘着风在高空浮游，小冥躺在我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划动着手脚，看起来像在模仿游泳。

“小史莱姆，你好神奇哦，”我们飞了会儿，她说，“明明鬼不能离开死去的地方，跟着你，我却能到处乱飘。”

“是因为业障吧。”

“小九九也说过，业障到底是什么？”

是魔神残渣，现世鸩毒，世间顶坏顶恶的煞气。

我睨一下小冥，慢慢释放出肚子里的空气：“我也不知道。”

“唔——”她不满地嚎了一声。

我轻飘飘落到下方高耸的屋脊尖上。

望舒客栈，打卡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