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徒弟家不大，就住着那屠户的徒弟和他的母亲。

已经在人家那儿住了一晚，张妙生也多少了解了一些情况。这人叫曾小土，年纪还比张妙生要小上一岁。

曾小土的父亲是个酒鬼。

“喝酒，喝酒，你就知道喝酒，总有一天，你得醉死在酒罐子里！”

曾小土说，这是他听他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曾小土的母亲曾经是个挺朴素的妇人，有着寻常妇人常有的泼辣和刀子嘴豆腐心。

曾小土的父亲爱喝酒，被曾小土的母亲骂了也没啥反应，顶多笑一笑，然后继续喝酒——不，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拉着曾小土一起喝。

曾小土的父亲每次酒醒，就会难得地放下酒罐子，去打工挣钱，短则两个月，长则半年。

据他爹的朋友说，他父亲脑子灵光，也很会做生意，他出去一个月，就可以挣到别人五六个月的工钱。

至于是真是假，曾小土也不知道。毕竟在那件事之后，父亲这些朋友只是简单地救济了一下娘俩，随后也都冷落了。

反正父亲每次回来，就会把大部分钱交给母亲，然后跑去买酒喝。一次赚的钱，就够一家人半年多的开销。

就这样奇怪的一家人，过的不好也不坏，有争吵也有温馨。每天好像都是一样的，可以一直重复地过下去——曾小土也是这么想的。

“每次父亲的酒喝完，就去讨好母亲，讨些钱再去买酒。这时候，父亲的嘴甜得很。”曾小土这样告诉张妙生。

张妙生可以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眼里闪烁着他不曾见过的光芒。

母亲大多都不会很轻易地给钱，必须要父亲说上不少好话，才肯给父亲取钱。

在曾小土的记忆里，母亲在这些时候都不会说什么狠话，只是会停下手里的活计，等着父亲说好话。父亲也没有不耐烦，总是可以说出好些让母亲脸红的话语——两人都心有灵犀，仿佛一起享受着这个过程。

曾小土就这么一点点长大，仿佛是家庭里唯一变化的事物。

父亲依旧是偶尔出去打工，母亲还是刀子嘴豆腐心。父亲喝醉了还是会哄他喝酒，母亲还是会在这时候出声说两句，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其乐融融。

但是好像在一瞬间，所有的都变了。

那次父亲回来了，又赚了不少。母亲规划着，准备去买些肉回来父亲拿着他的酒罐子，跑去打酒。曾小土这时候已经没有上学，就在外面耍。

可是等母亲回来了，父亲还没回来。

母亲有些心慌，但又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何来。

所以母亲在外面的巷道里，找回了疯玩的曾小土。

“去，找你爹去。多大的人了，咋还丢在外面了。”

曾小土有些懵懂，不过还是听他妈的话，乖乖去父亲常去的酒馆找人。

没找见。

曾小土问了不少人，才听到一个很陌生的字，“死”。

“你爹死了！”

曾小土跑回了家，站在门口，看着在院子里忙碌的母亲，大声喊道：“娘，他们说爹死了！”

曾小土回忆说，他刚这么说完，母亲冲上来就是两个大嘴巴子。然后就一个人冲了出去。

他爹确实死了。

他爹打完酒出来，七拐八绕的，恰巧就遇见了几个男人在巷子里围着，还能隐约听见女孩的喊叫。

他爹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本来谨小慎微的一个人，干了一口酒，提着酒罐子就窜上去了。

这几个贼人围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跪在地上，衣衫已经有些不整，惊恐地看着周围，像是只走投无路的小兽。

他爹把酒罐子往地上一摔，吼了一声就冲上去了。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那些人不止两个。很快，他爹就败下阵来，被两个人摁在地上。他对这几个人造成的唯一伤害，大概就是捶了其中一个人几拳，然后在另一人脸上划了道血痕。

不过，厮打声终究引来了不少人，这些人站在巷口，远远的观望着，也没人上前。

他爹被紧紧地摁住，只能勉强歪着头，透过那些人腿之间的空隙，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他的眼睛里有光芒一闪而过。他嘴唇翕动，像是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都瞅什么呢，散了散了！”

众人见是几个富家子弟，全都一应散开，没了看戏的心思。

他爹眼里的光没了。

这几个贼人见围观的人离开，满意地走回来，戏谑地蹲下身来，看着浑身无力的曾小土他爹。

"就你喜欢逞英雄啊？”其中一个不屑地问了句。见他爹没有说话的心思，这人顿时没了羞辱的兴趣，冲着他爹吐了一口唾沫，站起身来。

“把这家伙做了吧。”几个人讨论了几句。明明所说的事关他人生死，可语气却那么平静，就像是要扔掉一个玩坏的玩具。

“那女的......你叫什么来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