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云在空中缓缓向刺眼的太阳移动，把太阳藏了起来。

窗外的光亮也跟着暗了下来。

但柳雯脸上挂着的怒气没有暗下去，她大声说道：“虽然上一次见面我丈夫想要伤害你，但他最终也没有动手，你也没有因此在富贵山庄遭受其他不公平的待遇。就算你记恨上一次的事，也不应该诋毁他。如果你再诋毁他，就请你离开。”

楚恨愣住了。

良久，他又叹了口气，道：“是在下失言了，还请夫人原谅。”

柳雯本该生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无法对面前的年轻人生气。她有些责备地看了看他，道：“下次不许再这样！”

楚恨点点头。

柳雯又道：“楚信陵死了，楚家这么大的家业总得有人接手打理。我一个女流之辈自然是不懂得打理之事的。”

楚恨道：“庄主既是楚孟尝的好朋友，应该帮忙才是。”

柳雯道：“也只得依靠他帮忙，楚家的家业才不至于被有心人夺去。”

楚恨道：“楚家在天山既有这么大的家业，又为何要舍弃家业搬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柳雯道：“只因那是一片伤心之地，我丈夫便提议把家业都变卖了，到这里来开始新的生活。”

远离处处留着伤心回忆的地方，到千里之外开始新的人生。这的确也算是个不错的主意。

柳雯也确实淡忘了过去，过上了很长时间的幸福生活。

楚恨道：“只是夫人虽然远离了天山，却远离不了刻在脑袋里的记忆。”

柳雯苦涩一笑，道：“是呢！我原以为我已忘记了，已可以欣然接受，坦然面对了。可再见到这个拨浪鼓时，我才知道，并没有。”

要好好记住一件事情看起来也许并不容易，但要完全忘记一件事情更不容易。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忘记？

良久，柳雯微微一笑，道：“谢谢你，愿意听我唠叨。”

楚恨道：“能与夫人说话，是我的荣幸。”

沉默片刻，楚恨又道：“如果夫人的儿子楚飞还活着，夫人会愿意见他吗？”

柳雯道：“当然，那可是我的儿子。”

楚恨道：“如果庄主和楚飞只能选一个夫人会选谁呢？”

柳雯一怔，道：“为何如此问？”

楚恨道：“在下只是好奇。”

柳雯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楚恨道：“如果王风和楚飞只能选一个，夫人又会选择谁呢？”

柳雯道：“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为何要做选择？”

楚恨道：“也许他们水火不容，兄弟之间也有反目成仇的。”

柳雯道：“不会的，他们是兄弟。虽然他们的父亲不是同一人，但兄弟始终是兄弟。”

楚恨道：“夫人也该知道，有些事情是我们无法左右的。”

柳雯想了想，又摇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有些选择是令人痛苦的。无论柳雯选哪一个，她都会痛苦。

楚恨看着她，面色有些阴沉。

遮挡住太阳的白云缓缓移动，太阳慢慢显露，阳光再次直射大地。

楚恨又是一声叹息。

这人好像得了叹息病，总是在不停地叹息。是不是他吃过太多的苦，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多生活已失去了信心，只能用叹息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时候不早了，在下告退。”

他说走就走，很快便消失在花丛过后的拱门。

楚恨穿过拱门，刚经过假山，便停住了。

不是楚恨不想走，而是他若继续走脑袋就要搬家了。

一把刀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刀锋上冰冷的寒气已可以渗入他的皮肉。

刀当然不会自己架在他的脖子上。

当然是有人拿着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而那个拿刀的人此时就站在他的身后！

楚恨也没有回头看那个人究竟是谁。

因为他若是回头，脖子必定要转动，刀锋必定会划破他的脖子，划断他的咽喉。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形，难免会惊恐万分，惊慌失措，甚至开始想办法求饶。

但楚恨没有。

他只是一脸平静地站着。

好像架在他脖子上的不是一把致命的刀，而是一个软绵绵的棉花糖。

身后的人开口道：“你好像不怕死？”

楚恨道：“江湖上不怕死的人并不多。”

那人道：“但你却是那不多中的一个？”

楚恨道：“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绝望，已明白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个人既然已经过死亡般的绝望，死对于他来说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人道：“经历过的人不是应该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存活机会么？”

楚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