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一行人之前就驻扎在这个营地里，此时回来，只不过是想搜集一些食物作为接下来赶路的供给，看营地被毁成这样，也没有多待，很快就离开了。

而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扎西后脚就从雨林里钻了出来，刚好与黑瞎子等人堪堪错过。

对于他的姗姗来迟，婠婠倒是没什么所谓，不过扎西的解释是回去的途中遇到了一些意外，他的同伴因此受了伤，才多耽误了几天。

他跟婠婠说，他这次过来做了充足的准备，可以在这里待个五天没有后顾之忧。他会在这里陪婠婠等吴邪他们五天，但是一旦超出这期限，他们能回来的机会也就等于没有了，为了她好，他会立刻把她带走……

他说得十分郑重，严肃到让人几乎无法拒绝。

婠婠觉得有些惊讶，转瞬又释然，考虑了一下，还是说道，“他会回来的。”

吴邪挺好的，除非他真的死了，否则她是断然不会就此离开的。

黑瞎子所言倒是非虚，只是，再见到吴邪他们，也已经是四天之后的事情了。

彼时正值午后，暖风和煦，阳光尚且灿烂。

食物还有很多，因为扎西特地准备了两人份，结果婠婠却出乎意料地食量小，导致她的一份几乎没什么损耗。但即使如此，扎西还是有些忍受不了顿顿干粮的日子，一早就进了林子打了两只不知名的鸟儿回来加餐，还特意捉了一只巴掌大小的、颜色较为绚烂的雀儿，用绳子拴了腿拿回来给婠婠耍玩。

在讨女孩子欢心这一方面，扎西还是十分具有天赋的，至少婠婠没有拒绝他的心意，从他手中接过那雀儿时，还回报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动物的本能比人类可要强大多了，那雀儿明显怕她，在她手下挣扎闹腾得厉害，奋力扑闪着翅膀想要逃脱。但当她冰凉的指尖轻轻碰到它的身上，这只雀儿却又聪明地缩成一团，一动不敢动了。

婠婠看得有趣，神情却渐渐恍惚。她模模糊糊地便忆起当年她好似也曾养过一只鹦哥，用银质的链子锁了缨红的爪子，挂在种满了各色紫阳花的院前长廊上。那畜生可一点儿也不怕人，还会说好些吉祥话讨人开心，她院子里的丫鬟们都喜欢逗弄它，私下里时常给它投食，这畜生也来者不拒，最后竟吃得体型硕大，羽翼华美，看起来威风凛凛的……

有一次她趁乳母不在，取了糕点亲自喂它，谁知竟教这畜生给啄了一口，手背上登时皮开肉绽，流了好些血，瞒也瞒不住……乳母大怒，扬言要活撕了这只小畜生，当时它的模样也是这样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耷拉着小脑袋，黑珍珠一般的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瞅着她，看着竟十分委屈。

她长那么大，从未受过什么皮肉伤，如今却被一只畜生弄得这般狼狈，本是又疼又怕又怒，可被它那么一瞅，忍不住心底一软，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也有些舍不得真教乳母处死了它，最后还是求了情，将它保下。

……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洁白无瑕的手背，那里理所当然地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那般久远的记忆，微不足道，似乎完全不值一提，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

可原来，并不曾忘，只是放在了谁也不知的心底。

她原来……不是一点都不在意，不是一点都不寂寞……

自始至终，她都想念着那段逝去的岁月，想念着她的爹爹娘亲，想念着严肃又疼爱她入骨的乳母，想念那群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想念那种满紫阳花的曲折长廊……

浮生如梦亦如烟，至如今，只记花开……不记年。

而那段往昔岁月，却终究是回不去了。

……

她心神怔忪，思绪翻飞，指尖不觉一松，那只机灵的雀儿立即扑扇着翅膀冲入碧蓝的天空。

可惜它还未真正重获自由，下一瞬，便被一颗小石头击中了脑袋，连哀鸣也不曾，如断线的风筝，直直地坠落下来，落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婠婠走近，看着它抽搐了几下之后彻底绝了生息，低声喃喃：“死了。”

扎西此时也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只处理了大半的鸟儿，闻言看了那只雀儿一眼，确实是死得不能再死。他用石子射物的准头一向不错，这次是事出突然，才没控制好力道，见婠婠那副样子，有些讪讪，承诺道：“我下次再给你抓一只更好看的。”

婠婠却摇了摇头，垂着眸子，遮住了眼底的些许落寞，道：“不必了。”

扎西很想问为什么，只是那疑问还未出口，不远处的丛林里便传来轻微的动静。

他立即警戒了起来，没想到原本站在身边的婠婠却忽然直起了身子，迎着那里走了过去，起先走得并不快，后来脚步越来越快，干脆是步伐轻盈地小跑了起来。

扎西下意识就想要叫住她，又想到了什么，默默住了口，跟了上去。

……

是他们回来了……

婠婠堪堪停下脚步，注视着他们的眼睛熠熠生辉，她微微歪了歪头，嘴角边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