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杂剧一出。”

“书家，皮影木偶戏一出。”

“望家，相扑一出。”

台上的戏一出一出得过，台下游园的人一波一波得往来，挤得寐园水泄不通，不少人张望着掉进水里，又迅速爬起来，舍不得占得前排的位置，披着湿水的衣服继续看戏。

“书家今年可来不了了！”汪行遥跟在赵孟琤身后，两人远远得站在一株老桂树下，漆黑的树影下两个乌黑的身影。

“哼！”赵孟琤冷冷的，吹过一道寒气。

“谁让他们得罪了方大人呢！”汪行遥幸灾乐祸。

“得罪方大人就是得罪贾相。”赵孟琤转身要走。

“陆家，杂耍一出。”台上唱名的司仪朗声喊道。

“杂耍，刚才陈家不是已经请过表演了吗？怎么又是杂耍？”台下的人纷纷看看缺席的陆家座位。

“怕是没什么花头吧！”

“还是去猜灯谜吧！”

“走走走，去扑买，今天晚上要把去年中秋输的都赢回来。”

路人走着，忽觉方才还亮如昼日的鱼灯忽然暗了几分，有一半鱼灯灭了，正纷纷打听怎么回事，听见水面上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烟霞阁上落下一块白色巨幕，一袭身影飘飘然悬浮在半空中，衣袂摇曳、道骨仙风，彷佛就是那嫦娥本月。接着那嫦娥又幻化成长耳朵兔子，动为捣药、静为思乡，台下有人扔上去一块莲花饼，兔子举到嘴边，小口小口吃着。然后那道身影又变成举杯邀明月的李太白，醉酒狂舞，高唱为欢几何。

四处游园的路人纷纷挤到半月湖边，不断叫好。

“这是什么戏法？”沈锦绣啧啧称奇，看得入迷，头上的折枝花歪了，都忘记扶正了。

“沈兄你是我们望书镇雅俗共赏第一人，市井街巷、勾栏瓦舍，什么玩意儿，你没见过，连你都不知道，我们更无从知晓了。”望觉召一向瞧不上陆家，但这个场面，他也佩服。

“你看，湖面上变来变去的是影子，却不知道真人在哪里！”沈锦绣仔细研究，倒是看出了一些名堂，不过光影投射原理，对他来说还没那么容易猜透。

最后那些身影变成了一副山水图，山峰、流水、雾霭、长桥一一呈现，随后一轮圆月缓缓升起。结束后，鱼灯复亮起，陆颖带着8名杂技演员上台谢幕。

“千里江山图！”赵孟峥心里暗念，好厉害的小娘子，不觉多看了陆颖几眼。

“始于中秋，终于月圆；始于湖畔，终于江山。”云秋渚作为书家的贵客，坐在书份身后，忍不住称赞，“没想到，陆家女公子还有这等胸襟，江山一统、南北团圆，是我朝大业啊！”

陆颖见岸边围满了人，下了台恐怕走不出去，便登上一叶小舟，穿到湖对岸。正让船家动身，慈渊一脚踏上来。

“这就走了吗？”

“不走留我吃宵夜？”

“可以呀！”这可正合慈渊的意，“听说往年中秋节，陆家小娘子可是很能闹腾的，今年就这么静悄悄得走了吗？”

“今年的排场还不够大吗？”陆颖指指身后被众人包围的杂耍演员们，浑身闪耀着明星的光芒。

“佩服佩服，没想到就这两天时间，你居然安排的如此巧妙。”

“雕虫小技，如果你学过小孔成像，你也会的。”陆颖大部分时候说话并无顾忌，反正他们也听不懂，说着便吩咐船家开船。

慈渊知她着急回去，怕笔庄上又生出什么事端。便与她分坐在两边船舷，身后热闹的声音渐渐远去，亮堂的鱼灯渐渐模糊，两人静静得看水，听船桨一来一去拨开水面的声音。

“往年中秋，临安官府会在钱塘江组织水军演习，开水百戏，特别是有一支专练船拳的水军，听说也是归安县人，那撑杆表演也是一绝。”慈渊率先打破宁静的气氛，却没得到回应，转头一看，陆颖已经靠着船舷睡着了。

秋日的夜晚，湖面凉意四起。陆颖醒来的时候，正月上西楼，湖对岸的喧嚣仍在继续，看来像苏轼那样“丙辰中秋，欢饮达旦”的不在少数。

“书公子？”陆颖发现慈渊正坐在船的另一头，凝神望着她，那眼神里仿佛藏着半月湖的湖水，深邃宁静。他的白袍子，此刻正披在自己身上。这眼神让陆颖觉得头皮发麻，她还不想跟古人谈恋爱，何况这种公子哥儿，见一个爱一个，三妻四妾也是常事，她可不想卷进这种一个院子里争宠的漩涡。

“告辞！”陆颖骨碌爬起来，把袍子扔给慈渊，上了岸就跑。书家寐园离陆家东庄倒也不远，出了寐园大门，沿宝善河右转到宜善河，南西街走到底过积善桥，再往东大街走，就到了。东大街也热闹，野荸荠糕点、凤宝银楼、李记杂货等店铺纷纷在打广告做促销。但一路上，陆颖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回头看又没发现什么，弄的自己慌兮兮的。

慈渊见陆颖慌忙逃离，觉得自己趁她睡着的时候偷看她，看得太入迷，却不想被她发现，一时之间觉得有几分羞愧，只好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