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有想过慕念是何时喜欢上自己的。

他也怕过慕念喜欢的不是他，而是原主，可现在芯子换了，他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占着原主的爱人，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原本应该是那位的东西。

竹里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故而一直不敢答应慕念的示好。

直到慕念亲口告诉他，初对他生出超于师徒之情是在竹里白卷被罚那次，他在公堂上明明可以为他辩护一句，可他什么都没有说。

竹里浑身是血被蕴钰救走的时候，他便开始难过了，心里面那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一直萦绕了好几天，直到在四丫观见面。

其实，那天慕念是打算向竹里道歉的，可碍于脸面，又因着竹里说的那些话，他便什么也没说了。

再后来，知道竹里被安井念劫走，他脑海中浮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安井念。

因着他，他会愧疚，会担忧，会欢喜，会恼怒，会生出千变万化种的情绪，慕念自己都惊了。直到要离开金陵那个晚上，他们一起画舫游河，竹里站在船头，吹奏着一管洞箫，当空皓月，那银光就挥洒在他身上。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喜欢他呀。

竹里下意识脱口问出：为何？

当下，慕念蹙了蹙眉，苦恼的摇头叹气，又赏了他一记爆栗。

竹里很久之后看到卢照海绘的一幅《金陵聚会图》时，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日慕玥、祝余、蕴钰、张生、李生……好多好多人都在船头，可慕念眼中只看到了他一个。

竹里一直到天光微亮才堪堪睡着。

——嘭！

大门歪歪斜斜的挂在门框上，犹如秋风凋碧叶。

“出事了！出大事了！”

竹里惊醒过来，立刻坐起身：“怎了？”

蕴钰却见竹里眼底乌青乌青的，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

他轻咳一声：“小里，你身体好点了吗？”

“我没关系，发生什么事儿？”竹里连忙追问。

“玥公子和景王殿下出事了，今儿一早从宫中传出来的，据说两位殿下北巡到童岭十二城遭遇了流匪，身边护卫全部丧生，两位殿下被流匪劫持，天赤派了谈判官去直接被对方斩下头颅送了回来；两位殿下现在生命堪忧啊！”

——嘭。

又一声重响，那门板彻底摔在地上。

竹里和蕴钰一同回头，兰峰站在门口。

门板和药碗双双报废，他整个人也是失神落魄，唇上的血色都尽数褪去。

“咳咳咳咳。”兰峰一阵剧烈的咳嗽，又咳出一口血痰来。

蕴钰连忙倒了杯水给他顺气。

“你……你都听到什么了？”

竹里暗下握紧了拳头，面上压不住的紧张：“兰峰……”

“公子……”

兰峰重重跪在竹里面前：“公子您是不是说过他也去了，他跟去保护玥公子了，玥公子遭遇流匪，身边护卫全部丧命，公子，他，他……”

兰峰眼泪簌簌落下，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竹里握着拳头，心底也如针扎一般。

“对不起，我失信你了。”竹里想抬手去摸摸他的头发，却是手停在半空中落不下去。

蕴钰听不懂这主仆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事态紧急，他便直接问道：“你们主仆两人在说什么呀？小里，我同你说的你听见了吗，玥公子的事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