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秋瓷检查完毕,已经接近戌时。十五已过,满月渐亏,今夜乌云密布,月光显得十分黯淡。
侯爷的病被掩饰成了劳累过度,秋瓷派人去吏部告了假。幸而朝中近来并无大事,侯府便闭门谢客。
那天发现的梅子和半夏始终没有定论,秋瓷在风竹馆查阅医书,终是有了定论。梅子与羊肉相克,半夏虽为药材,却含有不小的毒性。加之侯爷近来应酬频繁,酒食淤积不化,这才致病。
想来用药之人只是略懂皮毛,药量不对,侯爷倒不会殒命。只是侯府之中,谁会如此?正在秋瓷沉思之时,离鸢悄悄的来了风竹馆。
秋瓷一向敏锐,离鸢还未到身后便已经发觉。她转过身来看向离鸢:“姐姐来了?”
“如何?看你近来钻研,应该是有些成果吧?”离鸢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坐下,秋瓷拿来一卷医书,指着其中一处给离鸢看。
“侯爷没有中毒,下药之人用的是常见的药材食物,只不过利用了食物相克的原理。”秋瓷叹了一声:“此人若是在侯府之外,想要对侯爷下手,未免有些大题小做。”
“若是在侯府之中呢?”离鸢听完,忍不住微微皱眉:“利用食物相克来毒害侯爷,倒是容易的多。”
秋瓷点了点头,将医书倒扣在榻上,看着离鸢的眼睛:“此事是侯府中人所为,可惜证据不足。”
离鸢轻轻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好在侯爷过了两日便醒了过来,按照郎中留下的药方调理,渐渐恢复过来了。这天天气晴朗,便下床走动。正巧梅姨娘端着汤药进了侯爷的卧房,见侯爷起身,放下手里汤药,替侯爷添衣。
“侯爷大病初愈,还是当心受了寒。”梅姨娘替侯爷披上衣裳,又将汤药端来,递给侯爷。侯爷接过汤药,忍着苦味一饮而尽,梅姨娘将盐渍梅子递了过去,侯爷捡起一粒放进嘴里。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梅姨娘虽不如夏玉裳那般貌美,却能识文断字,性子柔顺安稳,很是得侯爷得喜欢。后来生下绮荷,也算是在侯府站稳了脚跟。
梅姨娘只是微微露出些笑意,并不趁机讨好:“都是分内之事,何来辛苦?侯爷这些日子还是要好生休养。”
侯爷近来被夏玉裳弄得心烦不已,梅姨娘这般妥帖,让侯爷心里更为舒畅。
“说起来,绮荷也及笄了。”侯爷心情不错,示意梅姨娘坐到跟前。“邺城这些公子,可有中意的?”
“这些侯爷做主便是,妾没什么见识,怕耽误了绮荷。”梅姨娘虚坐在榻边,面上波澜不惊。
侯爷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嘴上假意嗔怪了几句:“瞧你说得,以后也留心着些,绮荷大了,也该考虑考虑了。”
梅姨娘笑着应了一声是,几句就将话题轻松带过。
侯爷的情况渐渐稳定,偏偏梅姨娘不小心受了些寒,因此侯爷的汤药食事,就由苏姨娘跟玉姨娘轮流照顾。
玉姨娘端着今日的汤药走进侯爷的书房,满脸堆笑的向侯爷走去。
“侯爷,今日的汤药好了。”玉姨娘殷勤的倒出一碗汤药,递到侯爷跟前。“侯爷当心烫着。”
侯爷“嗯”了一声,端起汤药饮下,丝毫没注意那碗底下聚积的一片铁锈似的药渣。
入夜正要休息时,秋瓷刚刚拆散发髻,侯爷的大丫鬟急慌慌的跑进了风竹馆。
“这么晚了,你过来做什么?”
“三小姐,侯爷不知道怎么了,又是发热又是说胡话的,您快去看看吧!”
秋瓷微微吃惊:“怎么又?”随即恢复镇定:“可是吃了什么东西?”
“除了今日汤药和晚膳,没有别的了。”
秋瓷点了点头:“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过去。”
过了一刻钟,秋瓷简单挽好发髻,再一次来到侯爷卧房。侯爷躺在床上,嘴里喃喃低语,不知道在说什么,老太太坐在一边暗自垂泪,离鸢站在老太太身边低声劝慰。
见秋瓷来了,离鸢让王嬷嬷搀扶着老太太回去歇息,“您别急坏了身子,更深露重,您快些歇息吧,父亲会没事的。”
离鸢陪着老太太出去,留给秋瓷一个空间。秋瓷缓步上前,将手搭上侯爷的脉搏。过了片刻,秋瓷将手挪开,急急向外走去,正巧遇上离鸢。
“怎么了?这么着急?”离鸢有些奇怪,秋瓷拉住离鸢的手,语速逐渐加快:“之后再跟姐姐解释,让厨房用二两甘草,一两土茯苓和一两绿豆煎水,动作要快!”
“我明白了。”离鸢见秋瓷如此着急,转身便让槿椀去厨房传话。秋瓷翻出银针,选好穴位入针,忙了大约两刻钟,厨房正巧将煎好的水送来。
秋瓷接过,跟离鸢合力将水饮灌下,又等候了一个时辰,见侯爷呼吸顺畅,脉象随之回归正常,才放下心来。
秋瓷站起身来:“没什么问题了,忙了一晚上,姐姐早些回去休息吧。”
“折腾这么些时候,反倒有些睡不着了。你呢,你不去休息?”
秋瓷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