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耳有些窃窃私语之声。周诠抬眼看去，是一群与他品级不差多少的官员在宫门两侧小声议论着什么。

眼看宴会尚未开始，周诠便信步走了过去，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哎，周大人，你听说了吗，醇亲王向皇上请命，要休了卿和公主！”一名与他略微相熟的官员凑过来说。

“可真是……”另一名官员接过话头，似乎是想批评醇亲王一番，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妥，于是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休了卿和公主，又想立谁为正室？”周诠问道。

“谁？还不是那个郑媸？这下好了，宠妾要成正室了！”

“郑媸？刑部尚书郑熙之庶女？”“是啊！听闻除了刺绣歌舞，还有那张脸，一无是处。”

正说间，一个小太监从宫里快步出来，面上仍旧带着笑:“各位大人，皇上有请。”

官员们匆忙停止议论，正了正衣冠，随太监鱼贯而入。

万寿宫正厅金碧辉煌，宴席已经摆好，另有随侍宫人立在一旁。

周诠随指引就坐。他惯不饮酒，也不吃大鱼大肉，因此一时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厅堂纷闹，置身事外。

殿下美人歌舞，一曲《六幺》引得在座不少官员神思遐想。“我听说，那位郑媸最长于歌舞，一曲下来就能把人的魂都勾没了。”“是吗，难怪啊……”

周诠嗤笑一声，依旧是正襟危坐。笙箫迭起，人心迷乱。

一派海晏河清之象。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

太监尖锐的声音响起，厅堂短暂地安静下来。

“皇上身子不豫，特命咱家通告一声，诸位大人该赏玩赏玩，口腹之欲不可懈怠，他老人家先不出席，诸位大人尽兴！”

官员们听闻，议论之声又起:“是被醇亲王气得吧，家门不幸啊！”

“也是啊……”

周诠沉默了一会儿，却有人拍他肩膀，抬头一看是皇上身边的亲信太监。

“周大人，皇上有请，随咱家来。”

周诠一愣，扫视周围发现并没有人注意他，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醇亲王、郑媸，便悄悄起身，随太监离开了前殿。

穿过几条七拐八拐的走廊，才到了皇帝身处的内室。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正以手扶额，靠在长椅上假寐。

太监轻声通禀:“皇上，周诠周大人到了。”

皇帝这才满脸疲惫地睁开眼睛，无力地挥挥手，太监们相视无言，即刻退下。

“数通啊，来，坐。”

“谢皇上。”

皇上伸手抚了抚眉间，似要抚平那里的褶痕:“数通，朕已许久不曾读史。今日召你来，是想问问你，当年太平公主叛乱时，妄图毒杀母亲自己践祚，甚至一度让武氏噩梦连连。狄仁杰是如何解决此事的？”

周诠一惊，急忙离座跪下，叩首道:“陛下托臣以大事，如今虽清和安详，但内仍有暗流涌动。臣一心为国，天日可鉴。若果有不祥之兆，臣定当万死不辞！”

皇上直直地盯了他好一会，威压激得周诠竟开始冷汗直流，许是因为不安，又许是因为激动。

皇上突然笑了，一边笑一边扶他起来:“数通果真擅史。你且附耳过来。”

内堂彻夜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