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啃菜窝头的张念平险些噎到,等张念秋离开桌子,出了堂屋,他才小声骂骂咧咧。
“去你妈的……”他腿还瘸着呢好吧。
“啪”,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打断了未出口的话。
“妈,你干嘛?”张念平恼了,虎着眼睛瞪自家老娘。
“缺心眼的瘪犊子玩意,你骂谁呢?”
“我骂张念秋,你打我干啥?”
“小王八蛋,你骂她妈,不是骂我?”陈翠花拿着筷子又给了不省心的大儿子两下。
“疼疼疼疼疼……”张念平呼痛,见陈翠花板着脸不为所动,复又陪笑:“妈,我不是骂你,这不是顺嘴秃噜嘛。”
“哼,”陈翠花气还没消,还想再数落两句。
“行了!”张满山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稀饭,把碗一推,筷子啪地摔到桌子上。“吵吵吵,吃个饭都不让人消停!”
说罢起身背着手离开了饭桌,坐到一旁的小板凳上开始塞烟丝。
张念平也消停了,唏哩呼噜把碗里的稀饭喝完,又拿了一个菜窝窝在手里,撑着拐站起来,嬉皮笑脸地对陈翠花撒娇。
“妈——”
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陈翠花摆摆手,让他走了。
转瞬间饭桌便空了,只留下一桌子碗筷待人收拾。
陈翠花站起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嘀嘀咕咕。
“真是欠了你们姓张的,给你们做,给你们吃,到最后还得我收拾。”
张满山不耐烦听她唠叨。
“你不愿意干,那你把二丫头喊出来干!”
一句话让陈翠花闭了嘴。
这事她干过。
她去喊张念秋收拾碗筷,然后张念秋去柴禾堆里捡了一根手腕粗的木棍,在她阻拦无效下,踢开了张念平的房门,然后屋里传来两声沉闷的木棍敲打肉体的声音。
随后张念平从屋里跑了出来,委委屈屈的去洗碗筷,收拾厨房。张念秋则是肩上扛着木棍,跟在他身后当监工。
碗洗的不干净,重刷!
灶擦的不干净,重擦!
洗好的碗筷没撂整齐,干活毛糙不细致,打!
手腕粗的一棍子结结实实落在张念平大腿上,疼的他呲牙咧嘴。
陈翠花在一旁看的是又心疼又生气。等张念平把所有活都干完离开灶房后,她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张念秋先甩过来一句话。
“在这个家里,我干的活已经够多了,也该轮到其他人干了。以后再有什么活,记得找别人。”
张念秋说完走了,独留陈翠花楞在灶房里,半晌回不过神。
再然后,是张念秋一脚踩断了张念平的腿骨,这股狠劲,不仅吓到了张满山,也吓住了陈翠花。
不过陈翠花忘性大,时间久了就又想蹦哒几下,仗着是亲娘,时不时就想压制一下张念秋。
亲娘这个身份,在张念秋面前也没多大面子。
陈翠花又生一肚子闷气。
现在这个张念秋忤逆不孝,发起疯来还敢对爹妈动手,陈翠花嘴上狠话撂的多,到了人前却还得遮掩一二。
毕竟家丑不外扬。
叹了一口气,陈翠花认命地抱着一撂碗去灶房洗涮。舍不得儿子干,使唤不动闺女干,可不得她这把老骨头自己干。
等一切收拾利落,陈翠花推开了张念秋的房门。
张念秋正半躺在床上翻着一本半旧的书,看到她进来,也没起身,也没叫人,继续翻着书看。
陈翠花坐到床边。
“吃饭时给你说的事,可别给忘喽。”
“没兴趣,不见。”
“说什么傻话,十八岁了,不相看你难道不嫁人?”
张念秋没吱声。
“别耍小性子,你大姐给你介绍的人能差吗,她是你大姐,她会害你?”
“那可说不准。”
陈翠花气的瞪她一眼,“你这死丫头,现在性子是越来越左了,你大姐哪害过你了?你说说。”
张念秋不耐烦了,抬起眼,直勾勾的盯着陈翠花:“你还有事吗?”
见她想翻脸,陈翠花恼火。
“现在说不得你了,一句话不对就敢给你老娘甩脸色看。”
“没事就出去,我要看书。”
两个人不过三五句对话,陈翠花又被气的憋了一肚子火。她想发火,又怕闹过头了这丫头发起疯了没人制得了。气窝在心口,她喘了几口粗气,没好气的狠狠瞪了张念秋一眼。
这一眼,把她看的微怔。
女孩子绑了一天的辫子已经解开,发丝松散,因辫的时间长了有点弯曲弧度,披散在肩头。隐约中,陈翠花闻到了一股幽香。
昏黄的油灯,卷发披肩手持书卷,垂目安静的女孩子。
俗话说,灯下看美人。
陈翠花一时竟有些恍惚,竟觉得这个样子的张念秋比张念春还要好看。